66. 栽树
签完合同的徐国瑞很兴奋，一阵风似的回到家。
“桂英，我签完合同了。”徐国瑞伸出染了红色印泥的手指，在妻子面前晃了晃。
“还按了手印？咋弄得跟卖身契似的？”孙桂英心情很好，打趣起丈夫来。
“李校长对我有恩，我就把自己卖给平头中学，苦干二十年，把教学成绩提上去！”徐国瑞很感慨，文校长、李校长都是恩人，对他的重新走上三尺教台帮助很大。
“你最该感谢的是我们的儿子！”孙桂英严肃地提醒。
“对，多亏了小永牵线搭桥！这小子跑得太快，我看到了他的背影，却没追上他。”徐国瑞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骄傲。
“我去买肉，中午烙肉饼，好好犒劳犒劳你们爷俩！唉，你签了合同，小静却要辞职，搞来搞去，家里还是只有一个合同工！”孙桂英对闺女的辞职依然耿耿于怀。
“你帮着小静管好帐就行。小静已经长大了，加上小永的帮忙，会比咱俩干得好！多买点肉，请山上干活儿的人一起吃肉饼！”徐国瑞劝了劝妻子，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
此时的徐永已站在山顶，空气清新、阳光明媚，一切都很美好。
再过几天小鸡就要上山了，等姐姐办完辞职手续，还要再去大韩村一趟，商量如何把那么多小鸡送过来。
张龙应该快来了，有他在，就不怕一些破烂事。半山腰的房子要尽快封顶，否则不好安排住宿……
事情很多很杂，需要一件件的去处理，徐永在山顶一站就是两个小时，直到文成上山，才打断了他的思考。
“别发呆了！跟我去双河小学栽树，我想好了，这棵树的名字就叫奋进树，鼓励学生们努力学习，奋发进取。”文成显得很兴奋。
奋进树？这名字太奇怪了吧？徐永正要提出意见，文成摆了摆手：“就叫奋进树，有意见就憋着，哈哈哈！”
文成摆出了一副大哥的模样，徐永只好乖乖听话：“走吧，文大哥，我们去栽树。”
栽树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摆在文成、徐永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树。文成提出到集市上买一棵，徐永摇了摇头，建议在几座山上找一棵栽过去。
就地取材，既省钱又省事，文成同意了徐永的意见，把单涛、石文武等双河小学的学生喊过来，分头在山上找树苗。
单涛找了一簇火炬树，石文武找了一株白蜡树。其他的学生各自有收获，只有徐永还在山上不停的走动，把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
单涛、石文武跑了过去，想看看徐永在找什么。徐永要找的东西很常见，是榆树。双河村外有一片榆树，春天的时候，很多村民去摞榆钱。
刚刚长出的榆钱很嫩很香，带着一丝甜味，苦春时节，能为餐桌上添一道菜。上一世，徐永老家的角落里，有一棵高大的榆树，像一个忠诚的卫士，日夜俯视着破败的院落。
双河小学的校园里，在生命力不再旺盛的柏树旁，栽一棵榆树相伴，也许是个很好的主意。山上小榆树很多，却没有一棵入得了徐永的眼。
“大永，你找啥呢？这么多种树，就没有你看上的？”单涛跑到徐永身旁，喘着气问道。
“我要找一棵又细又直的榆树，栽到学校柏树旁边。”徐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校长会同意吗？榆树太普通了，会长得又高又大，会把柏树欺负死的。”石文武劝了起来，“像我和涛子一样，找一些矮点的树吧！”
“我还是想找榆树，到底栽哪棵，让文校长定吧。”徐永摇了摇头，继续在山上寻找。
知道了徐永的目标，单涛、石文武帮着一起寻找。穿过野草、绕过荆棘，在靠北的一座小山上，徐永找到了一棵合适的榆树苗。
学生们都找到了树，文成开始在山上一棵棵地挑起来。看到单涛选的火炬树，文成点了点头：“把这棵树移到学校围墙边，到了秋天，会成为一处景观。”
秋天火炬树的叶子会变红，的确很好看。单涛很高兴，招呼同学跟他一起挖树。
文成看到石文武挑的白蜡树，摇了摇头：“石头，白蜡树还是别移到学校了。一是栽到院子里不合适，二是把树苗留在山上，繁育多了，说不定有大用。”
白蜡树干又直又韧，是做铁锨把、锄头把的好材料，如果沿着几座山栽满白蜡树，不仅能卖钱，还能当篱笆用。
石文武退到一边，脸上涌起一丝失望。徐永劝了几句，带着文成来到自己找的榆树旁。
“大永，这就是你找的树？说说吧，为什么找一棵普通的榆树？”文成笑问道。
“因为榆树能长得又高又大，不用人多照顾就能默默地长起来。榆树很结实，不用担心风大倒掉。最重要的是，榆树寿命很长，能陪着校园里的柏树走完一生。”徐永感情流露，说得话令人心动。
“那就栽榆树吧，其实，栽什么树都行，只要能让你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记着双河小学就行！”文成同意了徐永的选择。
石文武叫了几个同学帮徐永挖榆树。移开山石、刨开泥土，徐永小心翼翼地把小榆树从地上起出来。榆树瞬间变得很重，让徐永有点承受不住。上一世院子里的大榆树，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有没有看到父母的离去，老家院子的兴衰？
挖好树苗下了山，一行人直奔双河小学。曹若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爷爷曹玉文，这位村长立刻赶到双河小学，要见证这次种树的过程。
榆树会长得很粗很大，不能离校园里的柏树太近。文成和徐永选了足有一个小时，终于选好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村长，您跟我们一起栽树吧。”文成提出了邀请。
曹玉文摆了摆手：“你和小永要离开双河小学了，还是你们来栽这棵树吧。你们负责栽，我负责保护，放心吧，只要有我在，这棵树总会长大成材！”
文成、徐永开始挖树坑，榆树不大，十几分钟后就栽到了地上。单涛、石文武等人打水浇树，榆树在微风里摇摆，仿佛一个兴高采烈的孩子。
单涛等人又把一簇火炬树分开，排成排栽到操场边。一个小时后，所有的树都栽好了，文成拍了拍手：“好了，希望你们和这些树一样，茁壮成长，早日成才。”
村长邀请文成一起吃饭，文成摇头拒绝。他绕着双河小学又走了一圈，挥了挥手：“大永，我有事先走，你们忙吧。”
文成快步出门，发动汽车，疾驰而去。徐永感受到了文成的复杂情绪，叹了口气：“若离，你在双河小学时，记得保护这些树，及时给他们浇水。”
曹若离急忙点头，生怕徐永怪他把爷爷请过来。徐永一样快步出门，追着去给文成送行。单涛、石文武等人跟在后面，越跑越快，直奔村口。可惜的是，文成的汽车早就没了踪影。
“大永，你说文校长还会来双河小学吗？”单涛小声问道。
“当然会来，说不定过几天就来了！走吧，回家吃饭，下午继续拉沙子！”徐永眼睛有点发酸，扭过头，跑步回家。
中午饭很丰盛，徐永却提不起兴趣来。徐国瑞笑了起来：“你呀你呀，挺大个子了，有什么好多愁善感的？文成兄弟是去河寨小学当校长，实实在在的高升。你是考上了渔阳二中，很快要到县城上学。你们都有好去处，应该高兴才对！”
孙桂英心疼儿子，同样柔声相劝。徐永心潮澎湃：“爸、妈，我们也在院子里，栽一棵榆树吧，我喜欢榆树，特别喜欢。”
“咱家不是你们学校，榆树根本不用栽，从树上掉落的榆钱很快就会变成小树苗。既然你喜欢榆树，我们就留几棵陪着你！”孙桂英摸了摸徐永的头，笑了起来。
徐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往嘴里扒了几口饭，眼泪禁不住留下来。徐国瑞、孙桂英以为他舍不得文成，又劝了几句，各自端碗吃饭。
勉强吃了一碗饭，徐永打了个招呼，跑步出门。
“唉，不知不觉儿子就长大了，我们也老了。”孙桂英感慨起来。
徐国瑞加了一块鸡肉，放到妻子碗里：“小静小永长大了，不过，我们还没老！我会做出一番事业来，不落在闺女、儿子后面。”
“我呢？你们都有的忙，我心脏不好，只能留在家里，围着锅台、坑沿打转！”孙桂英有点不甘心。
徐国瑞急忙摇头：“你给我们管账，你是我们的大管家，执掌财政大权，比谁都重要！”
通往东山的路上，徐永的速度降了下来，难道后世里的那棵榆树，就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才留下来，慢慢长大的？到底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徐永正在低头向前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响起来：“徐永，贾欣婷走了，这下你该全心全意地陪我玩了吧？”
曹若曦头戴着一顶草帽，亭亭玉立于路边。
徐永吓了一跳，抬眼看到曹若曦，挥了挥手：“你这个小丫头，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很忙，哪有时间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