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卖粮风波
一觉醒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徐永快速洗漱,出门跑步。
无论是练篮球,还是出手教训小混混,没有强壮的体魄不行。教练布置的任务,徐永下定决心要不折不扣地完成。
沿着村边的土路,徐永一路向前。路边是高大笔直的杨树,树下是浇地的水沟。荒草占据了道路两侧,有野花夹杂其中,静静开放。乡村的早晨,安静祥和,空气都是甜的。
跑到村西那片自留地时,徐永有点感慨,不知道自己一脚踏出去,会不会重回未来。
徐永没有去试,未来糟透了,说不定姐姐正拎着棍子在老家门口等着,还是,别回去了……
跑过自留地,徐永加快速度,直奔村南。巨大的砂石坑里积了水,变成了一个池塘,是孩子们嬉戏玩耍的场所,徐永也偷偷去游过泳。
跑过池塘,再向南五百米,便来到了河边。以河为界,河北岸是渔阳县,河南岸是顺平县。河水向西流淌,汇入潮白河。沿着河岸一直向西跑,半个小时后,徐永抵达了潮白河畔。
后世里干旱见底的潮白河,此时水草丰盈,日夜向南奔流,给燕京这座伟大的城市,带去滚滚水源。
“渔阳!我徐永回来了!燕京!我徐永回来了!华夏!我徐永回来了!”
喊到声嘶力竭,徐永顺着潮白河向北,到平头村再向西,一路跑回家。这样一圈下来,足有十里地,跑步很轻松,嗓子却被徐永喊得生疼。
洗澡换衣服,徐永今天的任务很重。放假了,给老牛打草便落到他头上。打完草还要去学校练球,完成教练布置下的任务。
五分钟吃过早饭,徐永推起小推车,拿上镰刀,直奔村北的大片棒子地。
双河村附近有两种棒子。有春天种下的早棒子,也有小麦收割后种下的三茬棒子,就是徐永穿越回来当天播下的那种。
三茬棒子刚刚破土露头,早棒子已经长得老高。这年代不时兴用除草剂,几场雨过后,早棒子地里大草成灾。徐永要做的,就是用镰刀把草割下来,运回家晾晒,然后铡成一寸左右长短,用来喂牛。
今年雨水多,草长得尤其茂盛。有农民在除草,徐永找到一家相熟村民的棒子地,招呼一声,开始割草。
“小永,分儿下来了吗?考得怎么样?能考上渔阳二中不?”地里忙碌的婶子问道。
“分儿还没下来,考得还行,应该能考上。”徐永笑着回答。
“好样的,你爸就聪明,你是他的儿子,说啥也笨不了!通知书来了告诉婶子,我们去随个份子!热闹热闹!”婶子很会说话,一下子把徐永父子都夸了。
棒子种得很密,越往里走越热,徐永很快汗流浃背,挥舞的镰刀也越来越沉。地里的农活儿真遭罪,怪不得很多年轻人一心想逃离,哪怕去城市里打短工,也不愿留在村子里种地。
一个小时后,徐永割了满满一车草,摆放整齐,用绳子牢牢扎好。和婶子打声招呼,徐永推起小车回家。
乡村的土路上,满载的小车发出“吱扭扭”的声音,徐永有点走神。以他此时的心境,干点农活不算什么,反而让他躁动的心踏实下来,更快地融入这片似真似幻的世界。
推车进门,徐永松开绳子,把草摊在晾台上,让阳光烘烤掉草里的水分,那样老牛吃了才不爱拉稀闹病。
妈妈走出屋,递给徐永一碗放了糖的白开水:“小永,喝点水,今天别太累了,明早要去粮库交麦子。”
徐永点点头:“放心吧,妈,打一车草而已,没事!”一口气把糖水喝光,徐永用簸箕装了一些半干的草,给老牛填到食槽子里。
老牛摇头摆尾,用舌头轻轻舔舐徐永的手背、胳膊,粗粗的触感传来,让徐永倍感亲切。
“吃吧!等我的通知书来了,请你吃棒子!”徐永拍了拍牛头,老牛更加兴奋,嘴巴追着徐永舔。
洗澡换过衣服,徐永看了看座钟,不到九点,立刻出发赶往学校。篮球场上,文成已经开始在投篮。
“起得这么晚?我都等你半天了!”文成看到徐永,责备起来。
“抱歉,文大哥,我打了一车草回去喂牛,弄完才过来,开始吧。”徐永解释一句。
“不错,懂得帮家里干活儿了!接球!”文成把球猛地传过来,又快又准,直奔徐永的脑袋。
徐永伸手接住篮球,顺势运一步,潇洒投篮……没进。
“手型不对,今天我要专门纠正你的投篮姿势和手型!张海这家伙寒碜我,说你的投篮是师娘教的!”文成语气不善,预示着今天的训练不会轻松。
一天下来,徐永投了上千次篮,文成拿了一根教鞭,时不时出手敲一下,让徐永加深印象。徐永手背上、胳膊上一片青紫,将投篮姿势、手型牢牢记在心里。
太阳落山时,无人防守情况下,徐永的投篮命中率稳定在50%。文成点了点头:“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明天继续,早上七点,别再迟到了!”
徐永摇了摇头:“文大哥,明天我跟我爸去粮库交麦子,回来后才能练球。”
“行!干活儿也是训练,我明天集中精力把总结报告写完,等你的成绩下来了,见过李校长,我就回县城了,一堆事等着我去做,麻烦!”对于那些等着处理的事,文成显得有点烦躁,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宿舍。
徐永家一共种了五亩地冬小麦,收了不到五千斤麦子。双河村一代是沙土地,土壤肥力不够,小麦亩产一千斤上下。徐国瑞种地不在行,小麦产量不高。
要去交小麦的粮库在河寨政府北侧,距离双河村十里路。近几年粮食价格偏低,为了平抑粮价,粮库以每斤高出市场价格几分钱收粮。就是为了多卖那几分钱,粮库的收粮指标成了香饽饽,你争我夺,最后分给徐永家的指标是两千斤。
吃过晚饭,徐永和徐国瑞开始称麦子。徐国瑞做事很认真,每袋都在102斤以内,一共称出二十袋麦子,整齐地摆放在厢房里。
“早点睡觉,明天我们要起大早去交麦子!”交了麦子拿到钱,就能去请李校长吃饭,商量去平头中学代课的事,徐国瑞有点期待。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的徐永很感慨,靠种地真是不行,一斤麦子不到八毛钱,两千斤麦子才卖一千多块。怪不得小佛爷那帮人瞎折腾,这样的收入,哪个年轻人肯老老实实种地?
想到小佛爷,徐永摇了摇头,这家伙可真怂,怂到挨了打不敢声张。单涛说得对,他不敢报警,也不敢追究,表面上很凶,骨子里却是个胆小鬼!
栗园村,小佛爷的家中,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正在低声说话:“大哥,我查出来了,昨天咱们揍过一个叫石文武的小子,沙坨村的。他有一个好朋友,叫单涛,你听到的涛子,会不会是他?”
“石文武?那小子能有多大?”小佛爷皱了皱眉。
“小学毕业,九月份上初中,他有两个一块玩的死党,一个叫徐永、一个叫单涛。”
“扯淡!我会打不过几个小孩子?我身上的伤是几个小学生打出来的?你怎么不找几个幼儿园的孩子来糊弄我?给我滚蛋!”小佛爷破口大骂,高高兴兴来邀功的青年红着脸离开。
朱涛、罗洪没处去找,好不容易查到的徐永、单涛又被大哥否了,这追查仇人的破事费力不讨好,不干也罢!青年跑出院子,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屋子里,小佛爷叹了口气:“栽了就是栽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找谁报仇?拉几个小学生糊弄我,去泥玛的好兄弟!”
夜是同样的夜,每个人的感受却不同。
徐永睡了个好觉,凌晨四点起床,依然神清气爽。爸爸徐国瑞套车,徐永把麦子一袋袋搬上牛车。老牛甩了甩头,拉着大车出发。老牛的速度很慢,只能早点出发,争取排个靠前的位置。
徐国瑞有点犯困,让徐永赶车,他蜷缩在大车上,打起了瞌睡。老牛走走停停,到了最后,为了给老牛减少负担,徐永干脆下车步行。早上七点,终于赶到了粮库外。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粮库外已排起了大长队。一片焦急的等待中,早上八点半,粮库的大门打开,一辆辆大车赶进去,有的顺利交了粮领钱出门,有的则失望而归。
徐永的记忆里,没有卖粮的经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啥有的车把麦子又拉了出来?
徐国瑞低声解释:“有的麦子晒得不够干,有的麦子有坏粒,检查出来后,就会被拒收。”
原来是这样!徐永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爸,我们的麦子不会被拒收吧?”
“我们的麦子是我和你妈晒干扬过的,都是上好的麦子,不可能被拒收!”徐国瑞很有信心。
终于轮到了徐永家交粮,徐国瑞赶着牛车刚刚拐进大门,一眼看到检查人员,脸色便阴沉下来:“倒霉,怎么是他?”
徐永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家伙不会是爸爸的仇家吧?我的亲爹,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
检察人员拎着一根中空的带尖钢管,慢悠悠走了过来:“哎呦,我的徐大学生,咋亲自过来交粮了?还认识我吗?”
仇家无疑,这是要持械打架吗?徐永拎起赶车的鞭子,随时准备战斗。
“李明,是你在检查呀。”徐国瑞有点尴尬。
“当然是我在检查,哈哈,冤家路窄!废话不多说,看看的麦子吧!”李明一边说话,一边将长长的钢管插到装麦子的袋子里。
连扎了好几下,扎漏了十来个袋子,流出的麦子填满了钢管的尾部。
“徐大学生,好好等着吧,我去检验,希望你的麦子够好,能顺利过关,哈哈哈!”看李明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的麦子过关,徐永恨得牙根痒痒。
“爸,你认识他?”
“嗯,打过几次交道,有点小误会……”徐国瑞目光游弋,心里不好受,都怪自己的破嘴,得罪的人一个又一个,这下好了,连带着儿子和老牛一起受累。
“爸,我再问你一句,麦子有没有问题?”
“绝对没问题!”徐国瑞肯定地回答。
徐永点了点头:“麦子没问题就行,我就不信他敢公报私仇。”
结果很快摆在眼前,又给徐永上了一课。李明捏着一个检验单,快步走来:“徐大学生,你书念得好,种的麦子可不行呀,看看,检验结果很差,没办法,拉回去吧!”
徐永一把抢过检验单,把证据先掌握在手里,怒吼一声:“李明,我们的麦子绝对没问题!你凭啥不收我们的麦子!”
李明吓了一跳:“你是谁?徐国瑞的儿子?哈哈,徐大学生,这火爆脾气可不像你,回家好好问问吧,别稀里糊涂养了别人的种!”
“滚你玛的!”徐永冷笑一声,“李明,你公报私仇,满嘴喷粪,也配当国家工作人员?我现在就去找乡长评理,我就不信,你能在河寨一手遮天!爸,把车赶到里面去,别耽误其他人交粮,等我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徐永大步出门,直奔乡政府跑去。
李明有点慌,很快又镇定下来,爱去不去,我就不信,乡长会信你一个小孩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