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药仙会总坛 神念网罗
唐牧之和叶可馨换了长袖长裤,做好防虫的措施,带了雨衣,却没有再背上满是装备的背囊而是选择轻装上阵。这一路开车过来已经走进群山深处,他们的最后一站是雀鸟村。这里虽然能在地图当中找到,而且通了乡道,但手机已经找不到信号。唐牧之为了不迷失“记心窝”的方位,选择了从田地进入林场,否则就得再绕远路。两人虽然自诩异人,形神气轻,身体轻盈,要过农田而不伤只是一件小事,但村里的庄稼人还是给他们拦下了。
那是雀鸟村的一个农民,同时也是这一片的守林人,他在山林当中老远便看见了急驰而来的汽车,察觉到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个外人要从农田进林,这才出面阻拦。
守林人是苗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一只眼是看不见东西的,眼珠浑浊黑黄相间,头上包着黑色的头巾,身后绑着一杆气枪,看上去一副凶悍的恶人相。
他瞪着一只独眼在山腰处朝唐牧之两人呵斥了一声,又使劲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而后见唐牧之和叶可馨都没有动作,便从山坡上下来,用普通话和两人交流。
人不可貌相,这人虽然看着凶悍不似好人,但却不是只关心农田被踩坏,而是为了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的安危考虑死活不让他们进林,唐牧之连卫生厅配发给他的水文水资源局的调查员证件都拿给他看了,他却还是不为所动,无奈之下,唐牧之用了髓海黄粱叫他睡过去,又背上他去到他所在的守林屋,守林屋虽然很小,只有厨房和卧室,但却是这个村里少见的砖瓦房,唐牧之把他安置在卧室里关好门窗后出去。
此地的林场果然如守林人所说危机四伏,山林当中湿气很重,蚊虫肆虐,湿滑的泥地和裸漏在地面上盘根错节的粗壮树根像是针对人类的天然陷阱。唐牧之数次阳神离体确定方位,临近明镜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叶可馨告诉他自己嗅到了大量蛊物媒介的味道。
蛊师养蛊,实际上就是通过蛇虫之属培养特殊的病毒微生物,下蛊也是通过操控这些蛇虫释放病毒。
而大多蛊师下蛊时最常使用的就是自己的本命蛊,本命蛊是蛊师炼化的第一只蛊虫,和蛊师血脉相联相互依存,自古蛊师走的方向也是着手于提升本命蛊和其他已经炼化的蛊物。而这里既然隐藏有大量蛊毒媒介,说明这是个养蛊之地,蛊师为了得到出更加称心如意的蛊毒用以做培育媒介产生蛊毒的地方。
“和清河村北边那一片一样,是养蛊之地,而且味道比清河村浓郁多了……”叶可馨蹙着眉头,想到这里不远处可能遍地蛇虫盘踞的场景,不由心生寒意。
唐牧之阳神出窍穿过密林向周围环视一圈,终于发现了顶峰平如镜面的山体,只是山体周围有浓郁的瘴气包围,隐没在黑暗当中,就是有夜视的能力也难以看清,“真的找到了,老何还是够靠谱,不愧是术字门的大师兄。”
唐牧之估算了距离,明镜山的山体距离他们的位置已经不算远,他就这么以阳神之躯飞到了明镜山。
阳神不以光线感知事物,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对于唐牧之的阳神之躯来说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唐牧之的意识为这里的场景赋予了它本身所应该有的颜色。一圈转下来,唐牧之并没有发现药仙会的老巢,但是人聚居活动的痕迹还是找到一些,顺着这些痕迹,唐牧之依次发现东西南北四个养蛊之地,每一个蛊地的规模都不在清河村那处之下。叶可馨嗅到的应该就是离他们最近那处北方蛊地,这些养蛊之地建造在地面之下,从底下冒出团团黑色的氤氲毒气向上扩散,将整个明镜山包裹起来,成为天然的隐蔽之所。
能产生这样规模的瘴气,这些蛊毒媒介被收集之处恐怕就只有这一个作用,毕竟药仙会选用的是更好的媒介——赤子,用赤子做为炼制原始蛊的媒介。
原始蛊在药仙会看来,乃是万物的始祖,难怪他们仅仅将这里宝贵的养蛊之地做成生成毒障碍的工具。
四方养蛊之地的中央便是明镜山,药仙会的老窝所在几乎昭然若揭,阳神虽然能够对现实造成一定影响,但终究不过是一团炁而已,出入坚硬的山体几乎是如若无物,药仙会的总坛果然开辟在此地。他们在明镜山中凿出了一个规模不亚于唐冢洞天的地下洞窟,地下洞窟构造极其简单,只有东南两处石室,两处石室都开辟地十分空旷和庞大,其上各自有苗文和秘纹篆刻绘制其中。东边是药仙会蛊师修习的地方,唐牧之数了数,共二十三人,有男有女,时值子夜,这些蛊师身披灰色长袍盘坐在原地入定修炼,在他们正前方有一处台阶状的祭坛,祭坛上无人,只是地下用红色染料绘制着一个圆形鬼面一般的狰狞图桉——那就是药仙会的标志。祭坛周围自有数具行尸站立守卫。
东南两处石室经由祭坛后方的通道连接,唐牧之只探出一部分阳神躯壳,以无形之体不外泄真炁,将阳神真炁限定在更小范围内,没有惊动这里的蛊师。而后他如法炮制,又转移到了南边的石室当中——这里就是那些蛊童练炁的地方。
一共二十个孩童,年龄大小几乎一致,都是五六岁的样子,每人间隔两米排列,四行五列,整齐划一,每个孩童基本都是神满炁轻的赤子姿态,阖目养神,只是不少人身上还存留有位置各异的新的疤……唐牧之面色微寒。
这些孩童身周散发出种种因体内的蛊生发出来的微弱蛊毒,但是产生位置却不在五脏和膝肘处,说明现在还未到正式种蛊的时候。
二十种蛊毒相互影响作用,在静谧的山洞当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微弱的碰撞和吞噬,而影响这种碰撞成败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蛊物媒介的性命强度!
这种无形的、微弱的斗争以蛊童体内真炁为代价的同时,又时刻反向磨炼着这些蛊童的身体,让他们尽量保持在元神位临的状态以加快体内真炁的流动喂养蛊物,让它们更加强大,让它们的强度相近,否则身体便要受到其他蛊毒的侵蚀。
石洞周围岩壁上绘制有意义不明的秘咒,而这些秘咒的涂料似是以特殊涂料绘制而成,其中散发出能够隔绝这种蛊毒之间斗争的能量,使得南方石洞当中的蛊毒没法传到东边药仙会修习的地方。这里同样有台阶状低矮的矩形祭坛,其上有两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蛊师盯梢。
唐牧之收敛气息,顺着石洞的走向找到连通外界的通道之后,他心念一动,阳神瞬间回归本体。
这次阳神离体的时间不短,归位的时候唐牧之才发现叶可馨也已经进入定境护卫在他身周。
“还好,还没有正式种蛊。”唐牧之喃喃道。
据他所知,蛊身圣童练成的步骤有三:
第一步,搜集来四十九名强健的赤子,在药水中浸泡以增强他们的体质,在这期间初步种下蛊。一年之后,经过淘汰,活下来的再集结起来进入下一个阶段。
第二步,在这些蛊童二至三岁的时候,开始教授他们最基本的语言知识,开发出他们能够执行蛊身之术的理解力。这一过程中,药仙会在建立这些蛊童认知的同时,破坏他们产生的性情,不论先天后天,全部不留。让他们不能表达、不能疑惑、不能判断……让他们能说却不会说,能做却不会做,无知无耻无惧无畏无喜无怒无忧无乐,直至他们认为这些孩子的性情已经被彻底抹除。
第三步,正式种蛊,在每个人身上种下不同的蛊,蛊身之术会让他们相互吸收彼此散发出来的蛊毒,这期间,如果想活下去,只有习得更多蛊术让自己变得更加致命,否则就会成为这场激烈竞争的牺牲品。而在这当中,最终生存下来的那个,就是蛊身圣童!
唐牧之的探测所得几乎和所知只有一点出入,那就是实际上在第二阶段,蛊童们被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不同蛊物之间的竞争就已经开始了,不过这种竞争并不激烈和致命,作用不是为了淘汰,而是在不断促使蛊童们在接受药仙会教育时也保持在静的状态,能将身体内蛊毒的影响力维持再合理的范围内,药仙会在这方面的手段也是十足的厉害啊。
“没有正式种蛊……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叶可馨察觉到唐牧之回来,站起身开口问道。
唐牧之摇摇头:“位置已经确定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到时候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明镜山东南西北四处养蛊之地散发处毒障包裹住整座山体,人为制成了一道致命的屏障,当然这屏障对于唐牧之和叶可馨来说毫无作用……叶可馨甚至不做防护之间硬闯进去都可以。
但是唐牧之却没有让她这么做。
“这次我得做万全的准备。”唐牧之伸出食指按了按太阳穴:“我现在最恶心遇到的情况,就是敌人拿别人的性命来威胁我……现在我们两个闯进去,当然可以把药仙会的人全杀光,但要是他们玉石俱焚,伤害到那些孩子就麻烦了。”
叶可馨一愣:“孩子?这里不是药仙会的总坛吗?怎么还有孩子在里边?”
“嗯。药仙会在拿孩童为媒介炼制蛊毒,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叶可馨眉头蹙起:“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全部给救出来。”
唐牧之微微颔首:“这是当然。我现在就怕这毒障被药仙会做了手脚,闯进去会被他们所知……这时候还是用髓海黄粱吧。”
髓海黄粱能将生灵强制拖入梦境,不管它们天生有没有做梦的能力,对待这些蛊毒媒介的时候也是一样,只要让它们陷入沉睡,毒障就没法源源不断产生。
叶可馨:“原来如此,药仙会虽然可能在这些毒障当中做手脚,但不可能把本命蛊也放在这里,如果仅仅是让产生毒障的蛊物沉睡,那些蛊师一时还没法察觉。”
唐牧之:“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一个麻烦的点是,这些蛊师穿着几乎一致,我没法判断他们地位的高低,但必须要留下活口,我会尽量在不杀的情况下将他们全部制服。”
叶可馨吃了一惊:“你有地行仙、幻身障、丹噬傍身,要说将聚集在一起的他们全部杀死我不怀疑,但你一身杀人术,在不伤人性命的情况下制服他们,是不是太过困难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唐牧之摇摇头:“这当然是我一厢情愿期许的结果,但你放心,我会先对看护那些孩子的蛊师先下手,不给他们一丝机会。你在山外盯着,一旦有人跑出来了就拦住。”
叶可馨点点头:“好,你开始吧。”
唐牧之轻阖双目,轻轻道:“这次髓海黄粱释放范围大,你也会被包围进去,不用反抗,稍后我会叫醒你的。”
午夜悠悠挂起一阵清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唐牧之神念像是一张无比巨大的网,将周围的众生阒然笼罩,众生在不知觉当中已经成为网罗之物。夜已深,月牙西斜,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生灵正在经历对它们而言如同神降的过程,它们无声沉寂在无法理解的、缤纷的幻梦当中。
长期萦绕在叶可馨耳畔的虫鸣声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不知过了多久,叶可馨的视野变得模湖起来,除去风声,只听得不断有在夜间活动的飞禽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两山峡谷之间,在叶可馨的感官里,地下散发出氤氲毒障的蛊虫悄然已进入最深度的休眠,前方的毒障似乎是变得薄了,万籁无声,唐牧之已经不再输出梦境神念。她抖擞精神,几近凝滞的先天一炁恢复活跃,总算在唐牧之叫她之前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