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罗淑宁
清河村一点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封闭,苗族有句话叫做“鱼住滩,人住湾”,整个清河村依山傍水而建,吊脚楼星罗棋布地分布在都泥江江北向阳的斜坡上,村子里还是古老坚实青石石板铺开的道路,村子里有电线杆,不远处山上还能看到洁白的信号塔,清河村的建筑虽然传统,但看起来并没有落后贫穷的样子,只是大中午的村里人不多,显得有些沉闷。
村子里还有鼓楼、晒谷场和堂庙,天气干燥,前面上来问话的那个男人被留在原地,唐牧之、叶可馨、何远三人跟着那年轻女子朝着村子中心走,一路上不断有人朝那年轻女子问询三个外人的来历,清河村蛊师基本上都是女性,就是认得唐牧之和何远的,也少见上来打招呼。
引路的年轻女子叫做邓纯楚,去年才从中专毕业,现在在县里还有一家小店,只是最近正巧是她守村,她便将店门关了回村子“值班”。
邓纯楚将他们三人引到村子内里一处干净的老宅,熟练地在堂屋里泡了迎客的茶水,还没来及喝上一口热茶,唐牧之耳朵微动,便感到堂屋外传来百足虫爬行的细微响动,叶可馨俏鼻稍稍抽动,似是也嗅到了什么味道,两人对视一眼。
何远还没察觉,学术数的又不是性命双修,一口气不歇地赶了二十多公里路,现在也有些口渴,只是端起瓷碗饮茶水,他坐在堂屋最外边的位置,面朝北,正在唐牧之和叶可馨两人对面。堂屋门开着,唐牧之抬眼望去,只见到数只浑身被黑炁包裹的毒虫沿着门槛爬了上来!
什么意思?清河村想对我们下手?
蛊虫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闯进来,那定然是清河村的人下的手,而且手法十分隐蔽……唐牧之感到十分不解,他和清河村也没什么仇啊,怎么刚来就有人急着对他们下手了?
那群蛊虫一共六只,先后有蜘蛛、蜈蚣、千足虫、外壳呈粘液状的大蚂蚁、绒毛竖立的毛虫和角触锋利恐怖的蝎子,教人看了心里只犯憷!叶可馨周身一寒,有些紧张地拽住了唐牧之黑色冲锋衣的衣袖——她倒不是很怕虫,只是这场面太过惊悚,任谁看了都心底发寒呢。
“嗯?小叶,你这是……”何远注意到叶可馨的异常,沿着她的视线朝自己脚边看去,马上便发现这群浩浩荡荡狰狞可怖的虫队正移动至。“咦!
!”何远周身寒颤,只感到头皮阵阵发麻,然而他脚下的那些蛊虫却没朝他那边移动,而是纷纷激射向唐牧之!
六只看上去就充满剧毒的蛊虫瞬间便充斥了唐牧之的视角,这些蛊虫速度奇快,加上距离目标仅有几尺之距,此时发起难来几乎不是肉眼能反应过来的!叶可馨刚刚由于紧张还拽着唐牧之右手的衣袖,正前面又有何远在,不好打飞出去,唐牧之一只左手似是变幻出残影,六根细长的银针已经出现在他手上,而后炁光闪动间,他面前的蛊虫像是遭到撞击一般朝着四下飞了过去,何远定睛去看的时候,只见唐牧之手里细软的银针已经精准无比地钉在那些蛊虫的要害之处,银针扎进地面,那些被黑炁包裹的蛊虫挣扎片刻,那插在它们身上的银针冒出色彩不一的酸味烟气,蛊虫灰不熘秋地跑走了,像是一支奔溃但还算没有太大损失的军队,不慌不忙依次退出了堂屋。
“牧之,这是……”何远抬头看向他:“只朝着你来的,莫非你得罪过清河村的人?”
唐牧之:“应该没有,清河村我只认得姜姐。”
一旁的邓纯楚俏脸发白,她后知后觉地道:“这,这好像是大蛊师的‘命花子’!”
不多时,姜庄子从老宅大门走了进来,她身旁还有一个包着深蓝色头巾的老妪,这位老人家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双耳挂着大银环耳坠,身穿土布对襟窄衫,袖口上绣着繁奢的奇异花卉,千褶裙下是棉麻布制的绑腿,她的眼神不似一般老人那样暗澹无光,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眸子并不呈浊色,漆黑的眼眸里还留存有惊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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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淑宁是上一任清河村大蛊师最小的子弟,她的大姐魏淑芬原本也是佼佼天资,最终却因和无根生结义一事被打入无尽的深渊;她的二姐张淑英虽然因强硬守规矩的性格更讨上一任大蛊师喜爱,但天赋实力却不如她;岁月已经在罗淑宁身上留下了清晰明显的痕迹,但那骨子里带着的柔和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
“唐牧之,你莫怪见,老人家和你开个玩笑。”姜庄子有些歉意地说道。
唐牧之看这两人的样子不像是刚来,那么罗淑宁这个玩笑开的距离还挺远,相隔这么远就能操控蛊虫精确攻击目标了。
“哦,这位老人家,莫非您就是大蛊师?”
罗淑宁盯着唐牧之,露出和善的笑容,道:“就塞我,现在滴牙儿真是了不得!最近关于嗯的事情可没少听说,据说嗯在高家大显身手,昂一直不信……我也闷想会一会嗯,今天看到,嗯滴身手果真了得。嗯的师傅杨烈怎样?前一阵听说还亲自出手把全性搞死别个噶?”
唐牧之:“他一切都好……大蛊师大人和我师傅认识?”
罗淑宁点点头:“活了这么大岁数,我们也算是有过些交集。中饭没恰过吧?在这屋头吃,叫下面的娃儿去做,风快的。”
“阿婆,我们先进去。”
姜庄子伸手将罗淑宁和唐牧之请到堂屋,邓纯楚恭恭敬敬给罗淑宁行了一礼之后便被遣去烧菜了,叶可馨和何远也拱手将礼数尽到。
这罗淑宁脾气可比上一任大蛊师温和多了,跟陆老爷一样不怎么端架子,饭菜还没烧好,罗淑宁叫姜庄子坐下,和她一起问询药仙会的事情。
罗淑宁得知“药仙会”这个词是唐牧之从前在赵遐思那里听来的,马上就表现得十分关心,询问唐牧之当年在神农架的经历见闻。
罗淑宁还是听得懂普通话的,唐牧之将赵遐思的部分拎出来讲了讲,听罢,罗淑宁叹气道:“寨个祸害,应该就是在神农架附近找到的蛊盅,这才叫他练成了那个蛊……和赵遐思有关系滴,我们整个苗疆都容他不下,嗯放心吧,我会全力帮你找出他们。”
唐牧之道过谢,罗淑宁又问道:“寻人滴事情,你怎么没想过找小栈滴人帮忙,而是把这位术字门的高徒给请过来咯?”
何远礼貌笑笑:“您老抬举我了。”
唐牧之:“小栈寻人很大程度是靠人数和特殊手段搜寻,但是苗疆可是蛊师的地界,这方面您肯定比小栈老道,再说我不跟您打招呼怎么敢冒冒失失地请他们办?”
罗淑宁露出和蔼温和的笑容:“冒看出来噶,嗯还是个精杆子,冒聪明滴嘛,你说的木错,在南疆,他们小栈寻人未必赶得上昂们……不过南疆小栈滴人也木少,牧由这个晚辈做事很守规矩。”
其实唐牧之也知道,只要花钱,通过小栈还是很大可能找到药仙会的,但药仙会那些孩子的善后工作小栈却不好去做,这个时候借姜庄子的关系让清河村的人参与进来这件事将来更方便……只是唐牧之没想到罗淑宁那么好说话。
如今唐牧之心念唐门,想的也不仅仅是陈朵和那些孩子这一个因素了,药仙会掌握有辨别婴儿天赋的技术,这种技术如果被唐牧之拿到,或许长期来看比得到一个八奇技要重要的多。
当然,陈朵和那些天赋异禀的其他四十八个孩子也不能轻易放弃就是了。
罗淑宁回去后,马上遣村里擅长追踪的蛊师开始收集情报和寻人,药仙会的事先前只是她们没太注意,毕竟南疆十万大山,很多地方与世隔绝,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们秘密活动,只要不侵害南疆的利益,清河村平时总不会跑到哪都通那里打小报告。现在将“药仙会”制定成目标,行动起来自然要方便许多。
然而唐牧之他们等了两天,姜庄子那边说只查到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看来这些家伙隐藏得很深,要寻到他们恐怕得费一阵时间。
唐牧之担心这件事久则生变,何远这时候也干坐着坐不住了,便向姜庄子那边整合了信息,当天下午的时候便要进入内景询问答桉。
“把你也拉进内景?”何远挑了挑粗眉毛:“看来你对术数还是有一定了解,不过你想错了,这种事情我不能做。”
唐牧之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老弟,不是我说啊,你的实力虽然已经到世上大多数人都得仰望的程度了,但不精通术数的话,内景的危险你还未必想得到,抗得住。”何远摇摇头,接着道:“在内景当中你我心意不相通,测算起来反而可能要困难上许多,放心吧,我这两天好不容易等到个好时辰,只是根据已有线索去推寻一个组织的老巢罢了,这种事情,付出一点精力还是能够十拿九稳的。”
唐牧之想起自己在术数上的所知基本上在武侯一派,但武侯奇门神奇法门众多,自家特有的法子很多,不是什么术士手段都和武侯派一样的,只能说何远所学的侧重不在这方面。
吉时已到,何远原地盘坐进入内景,唐牧之和叶可馨在他身旁守阵,何远内景经历了什么他们是不知道了,但看何远体内真炁流动有些紊乱可以看出这件事也不是那样轻松的。
何远只在内景当中呆了十几分钟,唐牧之看他体内真炁开始平和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成功了。果不其然,何远睁开眼第一句就是:“欸,不负厚望。”
“多谢你了……挺凶险?”
何远点点头:“是挺险的,好在我第一次试探问得比较浅……接下来还得看清河村的!”
唐牧之惋惜道:“没有算到具体方位吗?”
何远白了他一眼:“别贪心啊!你应该庆幸我没问具体方位,否则现在你只能求我别死了……我在那里看到了标志性的东西,一座造型很奇怪的山体,清河村的人看到应该找得到。”
何远休整一阵后,跟姜庄子要来了铅笔开始绘画——没想到何远看上去一副文弱穷酸的样子,画工却是相当了得,何远说这是小时候师傅逼着画奇门遁甲阵势格局练出来的。
何远画的那座山造型确实够奇特:山峰不高,山体上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将整座山包裹隐匿起来,但山头却是异常的光滑平整,倾斜的角度极小,像是被人用刀剑削出来的一般,山头上云雾缭绕,如果没有被天然的瘴气包围,俨然就是一座神仙道场。
姜庄子得到素描画,惊讶道:“没想到你深藏不露,画工如此了得……这地方我不认得,但有这幅图在想来找到药仙会也不是难事。”
姜庄子拿着素描找人辨识去了,何远消耗不少,要画出那样一幅漂亮的画也费掉他不少精力,便独自去了姜庄子为他准备的客房休息。
唐牧之和叶可馨这两天没什么事做,便扮演起来普通游客的角色,清河村周围禁忌的地方不少,邓纯楚则是很热情地给他们两个当起了导游——原因嘛,世上一见如故这种事还是少见的,邓纯楚在县城开着一间小商铺,她从何远那里听来唐牧之很有经商的头脑,这些年给唐门出谋划策敛了大笔大笔的钱财,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她刻意和唐牧之叶可馨走的近些。
这倒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年国内经济腾飞,管你是异人还是普通人,都在想办法赚钱呢,圈内现在新兴起来的潮流就是就是这样,法治社会了,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不是全性的疯子就是穷酸,大家一起赚钱为后人留下基业,不比留个什么功法秘籍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