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剪霜
剪霜河起源自城郊西北的落羽山脉，蜿蜒曲折，绕过城市北部的王宫，继续流经全城，在北都东南汇入‘大河’。
人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剪霜河，并不是整条河流，而仅仅是指代从王宫往下的一小段，也是两边商肆人气最旺盛的精华地段。
就像南都河区别巨大的南北两岸一样，剪霜河的东西两侧，也是完全不同的风景。河西是雕梁画栋的木质古建，河东是剑指凌云的钢铁新楼。
方菲站在路边人行道上，抬头看向马路对面，“从这个角度去看，真的很像姐姐你的小说封面，上面高楼，下面店铺，路边行人，还有两个相爱的人重新聚首。”
田落跟着抬头，“每当站在高楼之下，看着身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就会感觉到再大的难题和困扰，放在一座613万人的巨大城市中，都变得渺小。”
陈夏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对面商店的橱窗，“在几百万人的城市里，爱情好像也变得渺小了。但也正是有了这么多无关的人衬托，相遇、相爱、相守的缘分和坚持，才显得更加宝贵。”
她指指对面，“晚餐吃过了，很适合散步消食。菲菲，你不是想要更换古装吗？那里就有一家体验店。我印象中，‘新绣’这个品牌好像是连锁的。”
方菲看过去，“我在网上看到的就是这一家，在这里租一套衣服，然后步行不远，在河边有一个游船码头，从那里上船。
“游船会沿着河岸前进，经过几个停留点。下游的远方，有另一座游船码头，我们在那里下船。
“下船之后，还是一样，走一段不远的距离，就可以找到另一家‘新绣’连锁，在那里归还衣服，换回自己的。”
田落理理衣服，微微前倾上身，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指向对面，“那还等什么？两位，请。”
方菲一边抬脚向前，一边笑着说他：“这是去换我们长云的国风古装，你却要摆出一个罗洲的礼仪姿态，看着好奇怪啊。”
田落跟在她的左手边，只是笑笑。
方菲挑选、更换衣服的效率很高，很快就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没有换衣、还是一身连衣裙的陈夏轻轻鼓掌，“俗话说，人靠衣装，但菲菲你真的穿什么都好看。这套交领襦裙穿在你身上，都变得清新脱俗了。”
田落当然也不能落了下风，“衣服好，选衣服的眼光更好，穿衣服的人最好。我本来觉得自己还算帅气，现在站在你旁边，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方菲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看看田落，看看陈夏，脸上微微发红，“谢谢你们的夸奖。我只是运气好，正好遇到合适的衣服。”
陈夏从她手上拿过装衣服的袋子，看着方菲的眼睛，“出发吧，我们一起去看北都的夜景，还有夜景中的美人。”
方菲快快乐乐地带路，三人穿过车流和人海，踩着整齐的石砖，走向游船码头。
北都的游船，与大家想象中的不同。
既不是简单地把舱室镂空，装上玻璃窗，再刷上红红黄黄的油漆；也不是那种在平板船面上，背着一个奇怪的陆地楼阁，楼阁上还要有一个看起来就很重的顶。
陈夏站在船上，扶着临河的栏杆，赞叹道：“与其说是游船，不如说是画舫更为贴切。今天晚上的出游，打破了我的两个成见，原来古装也可以轻薄凉爽，原来画舫也可以轻盈优雅。”
方菲在她左侧点头，“古代人民也是要过夏天的。那种繁重厚实的衣服，完全是古装剧舍不得研究和经费，随便租了几套，不合季节地乱穿。”
田落轻轻敲了敲栏杆，“这应该是合金的材质，比起木头要轻不少，而且设计很合理，没有那么夸张的上层建筑。
“我以前看那种小船背大楼，就感觉迟早要翻，而且水上漂着个陆地建筑，有些不伦不类。”
方菲张开双臂，“船的左侧是忙碌的现代新城，船的右侧是幽静的古代旧都，我们站在中间，既不崇古贬今，也不全然西化，这样才是一个好的态度。”
陈夏左右看看，“船左侧的河水倒映天上的星光，船右侧的河水倒映人间的繁华，我们行在分界，既追求发展，也不伤自然，这样才是一个好的平衡。”
田落笑着看两人，“你们在这里对对子、猜谜语吗？方菲你想说的是水墨和油画之争，陈夏你想说的是科技和环境之辩吧。”
方菲转头问他，“今天的油画，你喜欢偏向客观的古典主义、印象主义，还是喜欢偏向主观的抽象主义、立体主义？”
田落想了想，“我对这个不太了解，仅说明个人的看法，我还是更喜欢和现实接近的，能看得懂，也能体会到美感。”
方菲点点头，“不仅是水墨和油画有争论，油画内部也有派系之分。这种情况，当年水墨也有过，就是写意和工笔，到底哪种更好？
“几百年争论下来，大家最后发现，各有各的好，之前的争论虽然激发了大家证明自己的热情，但总体来说，多是无用的内耗。
“也许几十年、几百年后，油画内部的争辩、水墨和油画的成见，都会消失，大家都能开心地选择自己喜欢的类型，欣赏到不同绘画风格各有各的美。”
陈夏摇摇头，“只要利益不同，人们的争辩就不会消失，但那都是他们的事。我们大可以安静地欣赏他们看不到的美，就像眼前天上的星，地上的河，两边的街景，还有身边的人。”
田落笑着侧身，看向右边的方菲和陈夏，“还有吹拂在脸上的清凉晚风，萦绕在耳边的清脆虫吟，脚下摇晃的船，鼻尖清淡的香，以及最重要的，你们。”
即使船上的灯光不太明亮，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方菲的脸颊上、耳朵上，迅速升起一抹红色。
她呆了几秒，软软地抱住陈夏的左臂，靠在她的身上，做一个深呼吸，“谢谢你的提醒，良辰美景，不能没有姐姐天然的香味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