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启蒙
不出伊魄所料，伊氏世族答应所有的要求。
伊天岳与某些有威望的族会成员心知肚明：若答应，性质不过是内部投资；若不答应，伊魄这个种子大概率会远走高飞。
据说开完族会，伊天岳在宫殿中喝了三瓶酒，捏碎了三个杯子。
······
······
夕阳西下，秋风萧瑟，西方天边的晚霞绚丽多姿，殷红的霞光勾勒出遥远城池的朦胧轮廓，妖异的宛如被血液淬炼而成，血流成河。
暗红色的夕阳余晖中端坐着一个漂亮的男孩，一身简朴的服装却自有不凡之气，睫毛在秋风中一抖不抖，闭目冥想，尚且年幼已有几分宗师风范。
他的呼吸极其绵延细长，宛如微风流云，如丝如缕的缠绵之意，好似上古神圣祖龙吞吐神国仙韵。
小炽像猫般趴在不远枝头上，凝视着下方冥想的男孩，专注着呼吸吞吐之法，如老师教导弟子般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男孩前方的土地上插着一根漆黑铁枪。
这根铁枪的外表很普通，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没有任何出尘气息，幽黑无比。
这根铁枪就像是伊氏世族配备的标准式铁枪，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唯有的特征就是太过普通。
“我悟到了，我终于悟到了。”
伊魄张开双眼，眼眸焕发精光，握住那根铁枪，演练起一套枪法。
这根枪如树叶般轻巧，伊魄轻轻一提就拎了起来，但是蕴含着浑厚之势。
这套枪法看着极其普通，某些枪法只是很是古怪，就像是顽劣的猴子握着一根铁棍上蹿下跳。
当这套普通的枪法却暗含某种玄妙的法则，与天地遥相呼应，大有包含世间所有的雄伟壮阔，包揽山脉、河流、森林、海洋等所有景象，却又超脱世俗，如祥云、如神露、如雷霆，神圣不染凡尘。
演练一遍。
整个过程融会贯通，108式没有任何冲突与阻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完成一百零八式的时候，就像是阻塞的经脉豁然贯通，天地精华澎湃汹涌，给伊魄某种银瓶乍破水浆迸的爽快感。
“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启蒙枪法的第九层，我终于悟到了！这套枪法练成，我能修炼枪诀了。”
这108式枪法很普通，一式枪法就是将枪提起来，怎么看都是很简单的动作，但是内部的窍门极其复杂，玄奥难明。
108式枪法，看似是一百零八个部分，实际上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你必须要把整套枪法全部明悟，心神通透，才能领会这套启蒙枪法的真谛。
伊魄花了一年的时间领悟了这套枪法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要花费他大量的时间，伊魄这个枯燥的领悟过程极其艰难。
第一年，完成单体的领悟。
接着，伊魄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演练感悟这套简单的枪法，穿针引线完毕，终于领悟了所有。
功夫不负有心人，伊魄完成他迈入至高点的第一步。
这个基础打得很好，这套启蒙枪法本来就是无比玄奥的。
伊魄一年内就能明悟，成绩斐然，不可思议。
另外一名男孩站在山坡上，手中握着一把极其普通的军用铁剑，身姿伟岸挺拔，好似一位职业军人。
尚且年幼，这个男孩的身姿无比挺拔，比军人还要严格，刚劲如刀，身上还没有发育的线条就透着锋利之气。
落叶纷纷在地上铺成松脆的地毯，握着短剑的少年站在满山落叶中，枯黄与艳红交织，好似星火燎原之烈焰，诗情画意油然而生。
“伊魄，看来你的枪法大有精进，让我们来较量一番。”
伊魄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个无赖的声音。
但他还是来了，伊赫提着剑向着伊魄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要劈开枯叶地毯，锋利如刀。
“又是你，你还有完没完。”伊魄凝视着这块被嚼过的口香糖，愤怒如烈焰燃烧，声音洪亮如钟声。
自从一年前，伊魄以无比霸道的姿态一拳击败伊赫，把他打得心服口服。
伊魄的麻烦就大了去了。
经过那场结果骇然的战斗，伊赫没有灰心，战意提升，无论何时都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
伊赫不间断向伊魄挑战，十打九输，但他越是输，战意越是旺盛，剑意越是锋利。
战斗还未开始，锋芒毕露！
打不过，再打。
再打不过，接着打。
打赢了，还是要打。
总之，自从那场战斗失败的如此彻底，伊赫就盯上伊魄，死也不放。
胡搅蛮缠，就像是一头狼盯上一块肥肉，但这头狼却被这块肉给砸得头破血流。
伊赫完全不在乎。
面对伊魄的质问：你有完没完。
伊赫摇了摇头，摇头的幅度很小，自若的眼神绽放剑芒，说话口吻格外坚决：“没完啊，肯定没完没了。”
伊赫这货完全没有羞愧之心，他高兴就行。
你要是不想我纠缠，把我打败就行。
你想说什么随便。
我无所谓。
伊魄把牛皮糖的帽子扣在他身上，伊赫完全没有所谓的不好意思，欣然接受这个评价。
伊赫振振有词，这不是固执，这是执着。
来，战！
秋风萧瑟之中，两个男孩在一起遥相对峙，一如去年这个时候。
一片枯黄的落叶如蝴蝶起舞般凋零下来，伊魄握着那根铁枪，向伊赫发动攻击。
一道锋利的枪芒掠过，那片落叶应声破碎，在空中变成枯黄的齑粉。
伊赫没有拔出剑，凭借着手中带鞘的铁剑抵挡伊魄的攻击。
两者交手了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
伊魄道：“你的剑还是不出鞘吗？”
伊赫很认真地道：“不能出鞘。”
伊赫与伊魄交手过无数次，深知他最为强大的手段不是这根铁枪，而是他的拳头。
只要他试图拔剑，还没来得及拔出剑就会被伊魄的拳头击败。
那个幼小的拳头太过可怕，没有准备的伊赫根本没法抵挡。
伊魄道：“你很厉害，没有露出破绽之前，我没有机会战胜你。”
伊赫拔剑的那一刻就是他的破绽，这个破绽唯有伊魄能利用，但伊魄能利用的破绽也仅有这一个。
伊赫不拔剑，伊魄也拿他没辙。
伊赫道：“所以呢？”伊赫很认真地反问。
这两个孩子不仅是战斗切磋，还有对实战经验的交流。
伊魄必然不会说废话，这些谈论极其珍贵，每一次与伊魄的交谈都让他受益匪浅。
伊赫很清楚会出现变数。
伊魄道：“所以我显露出破绽，考验你能否抓住这个破绽击败我。”
伊赫明白伊魄的言下之意：“若我抓不住这个机会，输得就会是我。”
伊魄道：“我也是第一次用这套枪法。”
凝神静气，伊魄调整着缠绵的呼吸，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气息缥缈宛如天空流云。
伊魄出枪。
这是很普通的一枪。
拿着那根铁枪向着伊赫刺过去，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光辉与涟漪，没有任何浩荡的声势，普通到了极致。
但极致者不凡，普通到了极点过后，这一枪就显得那么不普通。
无论伊赫怎么尝试躲避这一枪，向左向右亦或者是向上向后，都会发现这根铁枪的枪头向着他笔直刺过来，不偏不倚。
伊赫试图用伊家剑法的回剑式来抵挡这一枪，却发现根本没法预判这一枪的运动轨迹，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没法挡住这一枪，如此普通的一枪居然有这么玄妙的效果。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怎么也躲不开的，有什么东西是怎么也没法预料的，有什么东西是怎么也抵挡不住的。
有。
天意。
风云变色，幻化无常，羚羊挂角，天意难测。
伊魄这一枪还远远谈不上真正的天意，却已经有些许天意的味道。
天意要来刺杀你，你又如何能避开，更加没法预测天意的运行。
如果换成旁人来观看伊魄与伊赫这场较量切磋，就像是伊魄拿着一根铁枪随便刺过去，而伊赫手忙脚乱根本没有抵挡。
伊魄手中那根幽黑铁枪很轻易就从伊赫的阻挡空门中穿过去，停在伊赫的要害上，稳定无比。
伊赫醒过神来，脖颈的位置传来肃杀的寒意，那根铁枪已经点在他的咽喉上，随时能取走他的性命。
伊赫完全是一头雾水，输得莫名其妙，但是又心服口服。
伊魄把枪收了回去，渊渟岳峙，宗师之威。
伊赫微微躬身，询问态度诚心诚意：“你这是什么枪法，这么厉害。”
“天意刺。”伊魄回答道。
天意刺。
多么霸道的名字，天意之刺，谁也没法抵御的天意枪法。
伊赫道：“那你岂不是无敌了，同阶无敌。”
同阶无敌，这是个荣耀的称号。
如果伊魄掌握了这套玄妙深奥的枪法，同阶之内根本不可能有对手。
天意难测，若没有充足的经验，完全没法抵御天意刺。
要想化解天意刺，必须要把周遭的环境当成天地，在这片天地中找到规律，然后把规律归纳梳理，最后提炼出来。
用提炼出来的规则去看破这一枪，这样才有可能挡住这道天意刺。
但是伊魄的同阶对手都是些孩子，这些孩子不可能有这么丰富的经验去归纳整理规律，那他岂不就是同阶无敌。
一招就能击败任何对手。
天意刺，多么玄妙傲慢的招数，霸道无双。
伊赫靠近伊魄：“你的气怎么这么弱？”
伊魄的气息很弱，没有原先那份绵长中带着浑厚的祥云之气，有些像奄奄一息的垂危病人。
伊魄道：“实际上，我也用不出这一枪。”
天意刺。
伊魄要用出这一枪太过勉强，现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若不是先前的感悟令他的精气神来到崭新的巅峰，若不是他先演练完那套枪法，气势正在最旺盛的时候，伊魄根本用不出天意刺。
天意刺还没发用于实战。
总不能每次开战，先来一套启蒙枪法108式，然后再搏命一击。
若是成功也就罢了，失败就是死路一条，油尽灯枯。
所以说，伊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伊魄道：“其实你能破解我这一招天意刺。”
他的天意刺还是徒有其型的招数，破绽百出。
伊赫挑了挑剑眉，道：“什么办法？”
伊魄将伊赫这个癞皮狗一把推开，没好气地道：“你自己去想，想出办法破解之前，少来烦我！”
伊赫离开了。
伊魄重新演练启蒙枪法。
气息逐渐恢复过来。
伊魄发现一个秘密，这一套枪法还有养生的效果，还有消除隐疾的功能。
天意刺。
下一招是两界隔。
伊魄凝视着夕阳余晖，语重心长道：“不知道何时，我能领悟所有。”
若有一天能领悟所有，便能超脱先天天赋的绝望与可怖。
“妹妹，我一定会救你回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