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调查
公司调查组对于孙陌殇的问询过程相当短暂，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在走过场，应付了事，充满了浓浓的形式主义！
问询地点设在公司小会议室，五位调查组成员围坐一圈，待孙陌殇进来后，也是加入其中，似乎不是问询，而是开会。
其中一位郑姓年轻工作人员率先开口，他翻出一份材料，毫无表情地机械宣读，“……公司在2010年，接受悠生畜牧医药公司委托，完善一个微生物菌株的表达稳定性项目，合同金额10万元，2011年，又接受斯特拉生物公司委托，优化内切酶表达工艺条件，合同金额15万元，今年，承接了凯元股份公司细胞株复退项目，合同金额20万元。”
“……以上三个项目，公司在几天内收到大量反应材料，为慎重起见，还原事实真相，我们受到公司委派，前来海津分公司调查，今天找到孙组长，希望了解一些情况，不知道您对几个项目，要说些什么！”
见年轻人问询完毕，并开始直视自己，孙陌殇并不急于作答，而是轻轻呼出一口气，端起桌上茶水，小抿一口，同时，环视会场。
调查组的组长、美津公司副总兰成周居于主座，却是目光下垂，看都没有看他，仿佛在思考，又似给了一个耳朵在听，毫无波澜；右手边的方建白，神情类似，样子好像是在倾听，又好像云游天际；至于余下一男一女两位年轻调查组成员，同样没有投来视线，会场中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压力！
早有思想准备的孙陌殇，感觉情形与预计相符，并无不妥，他脸色淡定，看不出心中是否紧张，缓缓开口，“公司所有合同，包括您所说的三个项目，都是办公室相关人员与外协公司接洽，在法务部备案，最后交由反应小组具体实施，其中前两项合同已经结束，还有一项在进行中，几个项目的具体负责人都是杜壮！”
海津分公司的主要职能是服务于蛋白研究室，实际相当于公司的研发机构，接受外协项目不多，公司并没有设置专门的业务部门，相关事宜仅由办公室代管。
孙陌殇的话里透露出两点意思，其一，合同由公司负责签署，与反应小组无关，其二，即使项目由反应小组操作实施，也有具体经手人，与他这位组长关系不大！
短短几句话，推得干干净净！
孙陌殇可以将事情撇清吗？
按道理来说没有太大问题，毕竟悠生畜牧医药公司委托合同发生在2010年，而斯特拉生物公司委托合同发生在2011年，已经完结，假如公司坚持调查，作为既得利益者，对方能配合吗？
退一步来说，那两家公司为了自身发展的要求，也几乎不可能道破真相，一旦承认，名声就彻底毁了，再有类似的研发项目，谁还愿意为你们提供服务？
至于正在合作的凯元公司，孙陌殇早将之安抚，他心中当然很有底气！
“在多份反应材料中，提到了项目周期过长问题，不知道孙组长如何看待？”郑姓工作人员轻飘飘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生物实验本身存在着高度的复杂性，因此，周期存在着很强的不确定性，生物实验，任何人都无法保证完成期限，况且，外协项目属于次要工作，一旦出现公司任务必须让行，比如目前开展的凯元公司项目，因为公司任务已经停滞了一个多月，您应该可以理解吧？”
孙陌殇准备得相当充分，巨大的漏洞被解释得合情合理，随后，从容离开会议室。
但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结束了吗，他想得太简单了，两个项目露出来的破绽，已被许多有心人看在眼里，并且争相采取行动，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他屁股下而坐着的位子！
那个位置太香了，可遇而不可求！
在面对私欲的时候，人们爆发出来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而这样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他们形成了一股恐怖的洪流，注定要将孙陌殇碾为齑粉！
接下来的调查对象是杜壮，杜壮显然没有孙陌殇那么从容，甚至有些患得患失，没办法，许多事情孙陌殇可以推脱，可他作为项目的直接负责人，根本不可能绕开！
“……根据资料反应，悠生畜牧医药项目和斯特拉生物公司项目，都是由你负责，孙陌殇组长也证实了此事，对此，你不否认吧？”问话人仍是郑姓年轻工作人员，面对杜壮，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居然散发出了骇人的气势。
“没错，这些项目由我负责。”在泼天压力面前，杜壮心中忐忑，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明显底气不足。
“合同显示，项目都不是很大，完成的周期却相对较长，按照孙组长的说法，生物实验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并且可能会受到公司任务的影响，造成项目周期较长，对于这种解释你认同吗？注意，一定要想清楚之后再说，一旦给出了错误的答案，后果可能是你不希望见到的！”
杜壮其实也有准备，答案与孙陌殇一般无二，他甚至翻出了当初的工作日志，查到在两个项目期间，确实接到了公司任务，如此一来，他的理由将更有说服力！
可是，郑姓年轻人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并且点出了后果的严重性，严重到杜壮根本无法承担，因此，他犹豫了，开始考虑这般对抗下去，对自己是否有利！
大家都是自私的，大难来临的时候夫妻尚可能各自飞去，孙陌殇不过是自己的领导，有必要为了保他而赌上一切吗？
杜壮迟疑了，既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也没有否认，他选择了沉默！
沉默就好，郑姓年轻人知道已经取得了初步进展，心中舒畅，他现在需要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现在的这点优势什么都算不上，根本不可能为事件定性！
“你的两个项目周期都非常长，我再次重复一下孙组长的说法，生物实验存在着较高的不确定性，遇到公司任务的时候，外协项目需要让行，这种说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我却不敢苟同，悠生畜牧医药公司项目，是在姚烨的配合下完成，根据电脑中显示的设备使用记录，姚烨的16、17号生物反应器在该期间，没有停用，或者你可以说，两套反应器都在为公司服务，但根据提取小组记录，他们同期接到的提取任务，每批只有四个罐体的反应液，也就是说，只有一只反应器在为公司服务，那么，另一只反应器在做什么？”
郑姓年轻人逼视着杜壮，似乎要直接撕开对方的内心。
杜壮当然知道外协项目没有停掉，但仍然心存侥幸，这些信息只是佐证，并不能作为证据，而一旦开口，虽然可能获得公司的谅解，却不会再拥有当前的地位。
他不想承认，却也不敢否认，否认相当于表明态度，那是原则性问题，后果是灾难性的，只能继续沉默。
郑姓年轻人再下一城，心中已经冷笑，他不急了，悠闲地喝着水，再次强调刚刚的问题，“对于这件事情，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被别人顶着脑门询问，杜壮即使再不想开口，也不能继续装聋作哑，只得干涩地轻咳一声，“时间太久了，虽然都有记录，具体内容却一时说不上来，抱歉！”
侥幸之心不是那么容易打碎的，杜壮也不例外，这些证据还没有摧毁他的心防，他不会那么容易认输。
看来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郑姓年轻人暗哼，却没有继续纠缠此事，他手里的举报材料多了，就不信一件件拿出来后，对方仍能一直淡定若斯！
“记不清没有关系，要不要给你一些时间回忆？”他脸上露出一抹坏笑，阴阴地诱导着。
回忆吗？没必要，这些事情杜壮记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想回答而已，因而，面对郑姓年轻人的提问，他轻轻摇了摇头。
“机会给你了，真的不需要吗？”
“确实记不得，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吧，不用这样试探！”杜壮也被激起了一点火气，心说大家都是同事，这么皮里阳秋有意思吗？
“不是试探，而是想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不准备配合吗？”郑姓年轻人没有想到，对手的抵抗意志比预料中更加强烈！
“不知道您口中的配合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尽管提问，我做过的事情不会否认，要我承认一些不存在的事情，也不可能！”
“你想多了，不用这么激动，这样不利于交流！”见到杜壮情绪出现了不稳，郑姓年轻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没有继续多话，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非常随意地推到了杜壮面前，继续道，“看看这份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唤醒你的一些回忆！”
杜壮木然接过文件，发现是一份“情况说明书”，说明书不长，只有短短的两页A4纸，然而，当他看到了文件内容，整个人瞬间呆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