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七章 家里最舒服
赵庭禄在城里待了三天后,新鲜劲就过了。商场已逛得差不多,能去的地方都已去过,所以他便有点烦闷起来。终于在四号早上儿子儿媳们都走后说:“我可不待了,都快把我憋死了。这大冬天去哪都不方便,道溜光不说还净是车。”
此时,张淑芬正在收拾灶台。
她头也不抬地嗔怪道:“就在楼上呆着呗,看电视看影碟,要觉得实在没意思,你擦地。那三四个大屋子,干吧。”
赵庭禄没有擦地,而是穿起了厚重的冬衣。
“不行了,我得回家,再呆下去,非得得火乱症不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在自己家随便,哪像在这,人家上班了我才敢穿背心出来晃悠,人家一下班我又得把衣服捂扎上,憋的慌,整得谁都不方便。”赵庭禄穿戴好后站到张淑芬的旁边说。
张淑芬回头见赵庭禄真要走的样子,便揶揄道:“你就享不了这个福,就是掏灰扒火的命。要回你自己回,我还没和二孙子待够呢,抽风了?”
赵庭禄回头看看钟,又看外面的太阳,然后转向门口抓过挂在衣挂上的帽子,就要推门而去。张淑芬叫住他:“你还真走啊?”
赵庭禄认真地回应道:“真的呀,我还能逗你玩儿?”
他咔地压下门把手走出门外,后面传来张淑芬的声音:“你个老犊子!”
还未走到一楼,他又反转身回来敲门。过了几秒钟张淑芬推开门问道:“你回来干啥,不回去了?”
赵庭禄翻了翻眼睛道:“回呀,我就是告诉你别打电话给守志。”
不等张淑芬作答,他转身腾腾下楼。
坐上回村的车看见满眼的白雪后,赵庭禄一下子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仿佛他已离开十几天二十几天一样。等到见到自己的院落,他更是激动起来。从车上下来向北望去,老十字街那儿摊铺正十字排开,一片热闹的景象。今天是集市。
将近十年,每到周二,小商小贩都会集聚而来摆摊占位,今天如此,以后的若干年也会如此。
赵庭禄正在张望时,一个声音叫他道:“老叔,才回来。你不是上城里了吗?我老婶呢?”
赵庭禄转头看去,见是刘四坏,便回应道:“可不才回来,城里那破地方真憋屈,整天跟蹲鸽子笼似的,连风都透不上一回。他妈的热呀,喘不上气来,还不敢在儿媳妇面前光膀子,不自在。屁也不敢随便放,肚子憋的鼓胀似的,哪像在家,当当的随便擂。一句半句说不清楚,反正是不自由。”
赵庭禄受委屈一样说了一通后,刘四坏笑了笑。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再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却并不点燃,那烟就随着他说话一翘一翘的:“我老婶就享得了那福,没跟你回来。不回来正好,一个人方便,想干啥就干啥,没有碍眼的。老叔,李玉洁前天下午城里去了,喘不上气来。”
这刘四坏自从刘二军娶了小文后,便和赵庭禄亲近起来,见面后总是老叔长老叔短的还时不时地开个玩笑。论辈分,刘四坏的确应该叫赵庭禄为老叔,所以就不再叫他为老哥了。赵庭禄开始还不大习惯,过了一些日子,便也坦然接受了。现在,他正将打火机燃着凑近了嘴上的香烟。
赵庭禄心里一翻个,他搞不明白这刘四坏是什么意思,就转了话题说:“你家在后街,咋从东边过来了呢?”
“哦,我上守业那买盒烟。那事就是守业跟我说的,他听魏彦峰说的,魏彦峰昨天中午打城里回来的。”刘四坏说完又笑了一下,很坏很坏的样子。
十几米外的那两棵大榆树,在十二月的天光下显得喑哑萧条,仿佛那上面暗藏了无数的幽魂一样。
刘四坏笑过后向北走去,赵庭禄站了一会儿,猛地转身紧走几步,到了守业的门前。
赵守业见赵庭禄推门进来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问:“咋呆这么两天就过来了,我妈呢?”
赵庭禄未加思索生硬地回道:“这是我家,我想啥时回就啥时回。”
赵守业被撞得直翻白眼儿,好一会儿才说:“正好你回来了,明天我送货去,老张家还要办事。”
赵庭禄醒转过来,觉得自己刚才态度太不友善,就道:“在你大哥那太闷屈了,不如在家。我让你妈回,她不回来,说待够了再回来。守业,哪个老张家?办啥事啊?”
两个人说了一阵话后,赵庭禄走回自己的屋子。
炉膛里上尙有红火,赵庭禄就撮了两铲煤倒进去。早晨赵守业烧过了,所以这屋子还不看冷。加了煤后,只待炉火慢慢燃起,不必管它,赵庭禄去拽过一捆干柴将炕烧了。
有了赵庭禄在屋里忙来忙去,这屋子便热乎了,就有赵佳昕风儿一样的跳进来,几日前的气氛又再现。
“爷,我班第四节是体育,我偷着跑回来的。我妈给我两块钱让我买东西吃,我买啥?我买、买鸡排。”赵佳昕完全是自说自话,并非是征求爷爷的意见。
赵佳昕围着赵庭禄前前后后转了几个圈后又风儿一样跳了出去,于是这三间房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他躺在渐渐热起的炕上,忽然想起了李玉洁。
李玉洁怎么样了?
赵庭禄的思绪漫无边际,由二十几年前到现在,由广阔的田野到魏彦峰盖三间砖房。他想得迷糊了,就酣睡在炕上。
一定是赵庭禄睡的时间太长,所以晚上反而睡不着了,于是他就看电视。夏天时通的有线电视,画面清晰稳定色泽柔和,观看时是十足的享受,全不像接天线的那种跳闪得厉害。
玩了一下午的赵云飞沉沉地睡去,在香甜的梦中勾画他的现在与未来。
将近十点,赵庭禄刚有些困意,正欲关掉电视时,忽见窗子映得火红,他心里一惊,着火了。他慌地穿上衣服跑出去,见自己家剁玉米杆儿的方向火光冲天,便急忙向前跑。赵庭禄跑到南大坑上沿仔细查看后,舒了一口气,被烧的是另一家的柴禾。他不敢多问,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每年的夜深风静时,便会有那么几起火情,都是人为的纵火。
过了一会儿,赵守业也赶了过来。他望着熊熊的大火说:“我靠,得回离咱家远,要近的话就火烧连营了。”
赵庭禄提醒道:“别乱说话,小心咱们的让人点着。”
火势渐息后赵庭禄才回家。这么一折腾,已近半夜时分,他也真就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