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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赵梅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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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梅婷有一天特地跑来,神情激动地向李祥君讲述老四媳妇的叙说。

  那天,赵梅婷和老四媳妇坐在老四门前的水泥台上,一同享受四末月温暖和煦的阳光。老四媳妇说着说忽然问:

  “哎,梅婷,小李豆腐我有些日子没看着了,光听他喊‘豆腐豆腐’的就是不见他过来。”

  赵梅婷也说:“是有些天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四媳妇夸赞道:“李豆腐那豆腐就是好吃,你四哥就愿意捡他的豆腐。那人也好,每回都给给捡豆腐边子,再不就多给一块。你四哥不好意思,就老惦着请人下饭店,再不就说给他整点好酒。哎,梅婷,你说也怪,自打那回打仗后,你四哥跟变了人似的,也不凶咧咧的了,也不横眉竖眼了。”

  老四媳妇住了嘴,观察着赵梅婷的脸色。赵梅婷笑而不语。老四媳妇琢磨了一会,问道:“你四哥和小李豆腐打仗你知道不?”

  赵梅婷故意说:“我听我爸说过,囫囵半片的,不细作。”

  老四媳妇叹了口气道:“嗨,要说这人呢,真不知道是扯的哪根筋。别看你四哥平时咋呼六逗的,一到真章程时要屎没屎要尿没尿。那天,咱俩不是吵吵了吗。”

  她看了一眼赵梅婷。赵梅婷道:“哟,四嫂,事都过去了,我都不记着了你还记着?”

  老四媳妇说:“不是,梅婷,你听我说。咱们不是吵吵了吗,后来,隔几天我忘了,小李豆腐就来找你四哥。那天晚上,天挺冷的,你四哥就去了。他还撒谎说有人找喝酒。我寻思那就去吧,喝,喝死我也省心。八九点钟了,他才回来。那脸呢青一块紫一块的,跟个鬼似的。我问咋整的,他说摔的。我也来气,不管他,咋就没摔死!你四哥衣服也没脱就那么囫囵个倒下了。第二天啦,太阳照屁股才拱起来,我再一看呢,妈呀,没有一块好地方。我说喝多少酒啊摔成这样,跟谁喝的?不是让人打了吧?他说啥,你猜。”

  老四媳妇咧嘴笑了一笑。赵梅婷猜不出他要说什么,就眨着眼睛茫然地看她。其实老四媳妇并没有让她猜的意思,停顿了一会,说道:

  “他说,谁敢打我呀?我这辈子净打别人啦。”

  赵梅婷托着下巴听老四媳妇讲书一样地讲述,在眼前描绘着那未曾见过的场景。

  “你说我们家那个虎犊子,也不怎么的,打那以后四五天都象见着鬼似的,临睡觉前非得找一根铁棍子立在头直,在枕头下还掖了一把刀。我说,哎老四,你抽风啊,吓人唬道的整刀干什么?你四哥说,咱们这么大的家业得防着点,别来坏人‘囚’咱们。过了七八天吧,他又不找棍子不拿刀了。我问,这两天你咋不不害怕了?他还唬我呢,说上两天做梦了,梦的可不好了。赶情后来才知道是让小李豆腐吓的。”

  老四媳妇哈哈大笑起来。

  老四媳妇的话勾起了赵梅婷心中的感激之情,她现在已将李祥君当成了亲哥哥。

  “梅婷,过了十来天我才听我大伯嫂说他和小李豆腐打仗了。要不是小李豆腐做证,你四哥还得多少天后才能洗清身。”

  赵梅婷问老四媳妇:“我四哥现在还记着他吗?”

  老四媳妇呵呵地感叹道:“好了,他说最可交的就是小李豆腐。梅婷,我听你管小李豆腐叫哥,什么哥?”

  赵梅婷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一会儿说:“我表哥。”

  老四媳妇眉毛一挑,道:“亲的?”

  赵梅婷回答说:“不是,嗯,也不远。”

  老四媳妇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说:“小李豆腐豆腐做得好,人也长得干净。”

  她说完然后一笑,蛮有深意。

  现在,李祥君听完赵梅婷的讲述后,沉默了。他不愿意提起那段事。有时他觉得自己有些怪异,所做的事情往往不被自己所理解。

  赵梅婷不理解他的心情,以为他又被往事触痛,于是,她安慰道:“哥,现在好了,老四媳妇也不那么刁了,挺和气的。我去年冬天没来看你,是、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李祥君看着赵梅婷,把话题岔开了:“现在心情不郁闷了吧?”

  赵梅婷显出很快乐的神彩,说:“挺好的。原先老寻思那些闹心事,连做梦都是打仗的内容。”

  此时,李祥君正一把红色的梳子摆弄着一把梳子,早晨时陈思静随便地把它丢在了炕上。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情景让赵梅婷疑惑,她试探着问李祥君:

  “嫂子的脾气改了不少吧?”

  “能改哪去?早晨时,她顺手把手巾扔在炕上,我就说,别乱丢手巾!她不愿意,说你还能干啥?不就是捡两回手巾吗?”李祥君情绪有了微小的波动,从心里说他不满意陈思静的一些做法。他笑了笑,又道,“我们家有十条手巾也能让她扔到十个地方去,得哪扔哪,就差没往被窝里扔了。”

  赵梅婷差点没有乐出声来,过了一会儿,她吁了一口气道:“她就那样的一个人,过日子还是挺能干的。”

  李祥君把手中的梳子放到炕上说:“那倒是,过日子行,没有可挑拣的。跟我也受了不少的苦哇!”

  李祥君的情绪容易被诱导被牵引,在不知不觉中他会从一种氛围中跌入到另一种氛围中。

  赵梅婷没有全弄明白李祥君的心里为什么那么抑郁寡欢,她猜想早晨时两个人一定是吵了架。这种猜测有一半是对的。在李祥君责怪陈思静乱扔手巾时,陈思静呵斥了李祥君假利索假干净,无非是做家务细致一些,还有什么大的出息!生活中的小事经久积累,就孕成了固定的成见,无论是谁都可以罗列一大串事实去证明。李祥君对于妻子大多时是无可奈何忍而不发,他不喜欢或者是不敢直接在陈思静面前耍脾气逞威风。李祥君也知道自己有许多不足,他自检自省的结果多是更加细心的去做事。

  当自私偏执狭隘乖戾有序地排列于生活中时,人们就会逐渐地适应而淡漠真正的规则——良知责任宽容,似乎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理所应当的,不需用心去权衡认真地去甄别。

  早晨陈思静脱下了她昨天刚穿的的那件米黄色套头绒衣,换上了艳红的开衫,那米黄色的绒衣就被她丢在了柜子上。刚才的那一阵小磨擦就让李祥君心头不快,现在见这件衣服被甩在柜子上,他更加别扭起来。李祥君没有说话,默默地把绒衣叠起,放进衣柜里面。陈思静冲他笑了一笑,算是表示了歉意。李祥君绷住了脸,看也没看她一眼。陈思静嘟囔道:

  “德性!”

  这些生活中的种种细节构成了他生活中一半的回忆。他有时很困惑,是不是自己有些神经质,有些过份,有些挑剔?这一切是不需要对别人说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咀嚼,一直到记忆变得模糊了不清晰了。

  现在,赵梅婷提起潘传东,说上两天他来电话,准备过十天半个月回来。李祥君看着赵梅婷熠熠生辉的眼睛说:

  “他想你了!”

  赵梅婷脸晕红起来,却没有低头。

  “我用他想?他不回家我还省心,一回家就吵呀吵的。也就是头两天新鲜吧,第三天保准有事,不是他出毛病就是我看着不顺眼。”

  李祥君抬头看时,蓦地发现她的头上有一丝白发,白发掩了黑发中间,亮莹莹的。

  “你有白头发了。”李祥君说。

  赵梅婷靠近李祥君后低了头,轻声说:“哥,给我拔下来吧。”

  赵梅婷的这种亲昵的举动让李祥君手足无措,尽管她很自然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局促忸怩。李祥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让自己坦然地面对赵梅婷——在轻轻地一拈中,他几乎用尽全部的心思。

  李祥君把自己的心灵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尽量平静地面对赵梅婷,面对眼前的事情,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似乎平静之中,他的所有欲求也就淡了,只有简单的活着和劳动。

  赵梅婷走后,他一个人默默地想了一些事,想了一些人,就再也没有思想下去,所有的人和事好像都想得明白想得清楚了。赵梅婷的那一张恬静而又甜润的笑脸如一幅画一样张贴在墙上,好久也没有被他挥去。

  李祥君在第二天去了赵梅婷那儿,她很好,如她说的那样。既然如此,他就安下心来,不再挂念赵梅婷。

  中午时,陈思静回来说李晓辉实习来了,她给他安排了科学和社会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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