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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三章 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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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守业将钱拿走,并同他自己手里一万多以及张淑芬的九千块钱共计四万入股和谢同起做起了贩牛的生意,成为牛贩子中的一员。成为牛贩子是一件很光荣很体面的一件事,买的牛盛车再运到河北廊坊卖掉后所得颇为丰厚。黑白花奶牛的名头响亮,几乎成了这些牛贩子的名片。被称为HLJ老客的赵守业并同另外几个回来时,大有衣锦还乡的感觉。他的腰间挎着新买的手机和两年前买的传呼机神气活现地走在街上时,俨然富成巨贾。和其他人一样,赵守业也喜欢将衬衣或套头衫的下摆卷起,以便凸现那彰显身份的手机传呼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这两样宝物一样。

  赵守业尝到了贩卖的甜头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已不屑于田间劳动春种夏锄,他觉得动动嘴以钱生钱才是最好的买卖。

  赵守业将自己的生意说给回家来都哥哥后,赵守志隐隐的有一点不快和担忧,他轻描淡写的批评道,怎么那样对待买主,人家买了牛看出毛病来问你,你就该跟他好好解释,不能横眉立目吹胡子瞪眼,人家是为了过好日子才花大价钱买牛,也都不容易。他没有说很重的话,他不了解情况。赵守业为自己辩解道,我可没横眉竖眼,是谢同启那家伙拍桌子吓唬耗子。赵守志不知道这个兄弟是不是与谢同起沆瀣一气,也就不便责怪,但他提醒赵守业说,不能坑人不能享受那一条龙的款待。

  一条龙款待?吃、喝、玩、洗浴、找小姐,就是用尽一切方式让老客满意。这种款待是相互的,有来有往。赵守业想必也享受到了这种款待,他也和他的合伙人为他的客户提供方便,尽力去满足他们。

  赵守志不太明白二弟的业务,也不太感兴趣。与赵守业说一阵话后,就到后面的十字街,听那里的人先说话。

  “守志,你媳妇没来呀?”常在这儿发布消息议东论西的高老六问道。

  高老六,这个高平的亲叔伯大爷,现在和赵家人十分的亲近。赵守志回答说:

  “来了,在我妈那屋呢。”

  高老六又问:“二掌包的多咱去抓牛?”

  赵守志想了片刻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上些天高平回来了的,和赵梅波一起抱着孩子。哟,那孩子长得可俊了,一点儿也不像高平,像你们老赵家人。”高老六思维的着力点总在变,“我跟高平说把孩子放这,让他妈看,他说不行,梅波不干。哎,守志,你知道西头的陈二狗吗?那家伙才有意思呢。”

  高老六说陈二狗子有意思,就引起了赵守志听的兴趣,他看着高老六,意思很明确,希望他讲下去。

  “他妈的陈二狗子啥歪歪道都能想出来,哈哈,二狗子和他小舅子上南边卖牛,他老丈人也去了。他老丈人就那小眼吧唧的王成禄,不认识?他起先不净‘拽腿’吗?有生产队时就跑号倒腾猪崽,会做买卖。这王成禄看倒腾牛来钱快,也入股跟干去了。陈二狗子和他小舅子原先就干过小姐,鲤拐子和鲫瓜壳子亲嘴儿,谁也不嫌谁腥。陈二狗子有他老丈人在眼前,不方便干那事,急得直搓脚。这花屎蛋子,有一天他把老丈人领到浴池去开房,然后弄了个小姐推进去,等完事了,陈二狗就冲王成禄乐。像你王承禄你就别吱声了呗,不,他说就这一回,再别的了。我叉,真他妈尿性。”

  高老六讲完这个故事后看赵守志,就好像他也进过那种地方一样。赵守志忽然想起赵守业来,就问:“六大爷,我家赵守业去没去那地方啊?”

  高老六不加思索,马上答道:“二掌包的能去那地方吗?谁去他也不能去。这帮牛贩子都腥的乎的,就守业正经。”

  他的话自相矛盾,虽是否定的回答却有肯定的意味。赵守志不便于细究根底,就微笑着听这几个老邻旧居山南海北地胡说八道。

  赵梅春推着一辆装满鸡粪的小推车从门洞子里出来,赵守志急忙迎过去接过来问道:“我姐夫咋不推车呢?”

  赵梅春用手被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答道:“他搂鸡粪呢,他就能干那活。跟个扎彩人似的,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天上去。”

  从去年起,孙成文就将他的礼堂改为鸡舍,技术由他的妹夫提供。他的小卖店依旧开着,卖着烟酒糖茶等日常用品,却不经营鲜肉果蔬。他的生产的重心已不在小卖店上,所以与赵守业就少了许多竞争,看起来他们关系和缓了许多,虽然还不相往来。真亲恼不过百日,亲叔亲侄女儿咋的也是一家人,早早晚晚还得和好,这是外人的看法。

  现在,赵守志将车子推到小庙大坑边上,刚要倾倒,赵梅春叫住道:“守志,我来吧,这全是鸡粪,别踩你一脚。”

  穿着虽不光鲜,但干净整洁的赵守志放下车把闪到一边,看着赵梅春熟练地将鸡粪倾倒下去,然后用力抖了几抖。赵梅春穿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已经完全没了当年做姑娘时的影子。赵守志不免怜惜起来,真想上去擦掉她脸上渗出的汗水。

  “燕儿没回来吗?”赵守志问。

  “回来过,就五月节前一天。燕让我给他看孩子,你说我哪有功夫,再说她有老婆婆,老婆婆不看我看?‘饶着’人家轻巧,还得说我贱种,情不领谢不到的,我可不干那傻事儿。”

  赵守志频频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六月之末的大榆树繁茂参天,每一个叶片都在讲述着一个久远的故事。大坑里没有水,杂草铺陈着。

  向回走时,赵梅春说:“守志,等会儿我让小凤给你捡点儿雏鸡蛋,好吃,跟笨鸡蛋一样,蛋黄通红通红的一点儿也不散。”

  赵守志没有拒绝,怕赵梅春有想法:“姐,小凤订婚了,我爸说的。等她结婚时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赵梅春明显的肩头一颤,眼圈也湿润起来,她低头应了一声后,迅速地推车进门洞里。

  孙成文不再过多地回望过去,不再诅咒,现在他老老实实地以劳动来过日子。他的简朴他的简单,让他成为一个吝啬的形象。九六年台海危机时,他看着电视里演习的画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这、这得吃,不吃不喝对不起老肠老肚子,那台湾都打仗了,说不定哪天一发导弹砸过来我就报销了。”

  说话时他咬起了白菜帮,然后抿了一口散装白酒。他的这个故事被在场的刘三宝子传扬出来,于是这一幅画面就烙印在人的脑海里。吃,大白菜咔咔地咬;喝,一元糠麸斯吱吱灌——这是对他最好的描摹。孙成文不再同刘玉民要好,他背地里说幸亏我们家小燕不干了,要不我们家鸡蛋得让他吃一车,淘汰鸡得让他造一吨,酒得让他喝一罐。这是极其夸张的说法,但确实是刘玉民很少出入他家。

  赵守志刚坐到母亲的炕上,小凤就端了一箱鸡蛋进来了。她一进来就说:

  “大舅,我妈给你捡的,让你拿回去吃。这两个小鸡蛋儿给云兵和佳昕玩儿。”

  她说完转身走了。赵守志跟过去,对这个曾经抱过哄过的外甥女说:“你老姥姥跟我说你的事了,你不后悔?”

  小凤低头道:“大舅,我长得不好看。”

  她的一句话已让赵守志明白了她的心境,便不再问,转而说:“帮你妈多干点活,看你妈累的。”

  小凤走后,张淑芬说:“这个孙成文哪样都好,就是嘴碎好调小脸子。”

  “嗯,是人都会有缺点,没有十全十美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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