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九章 他咋这样?
一连几天,天气都晴好少风。赵守业又哼起那句歌:八月暖九月温,十月还有小阳春,十东腊月挺一挺,六九之头打了春。这时令已是阴历的十月末了,天气还是这样好,真是照顾穷人。趁着天气好,赵守业开着四轮车给各家拉玉米杆儿。大箱板打开再摽上长木杆后可以多装那么几十捆。像一座小山一样呼呼悠悠的四轮车上,赵守业歪戴着帽子,穿着红线衣,满脸灰尘地拔拉方向盘,一副老司机的模样。
现在,赵守业把车停到自家房后,跳下车直奔屋里,舀了一大瓢水后咕嘟咕嘟的灌起来。张淑芬大声说道:“热乎暄天的就喝凉水,别炸肺。”
赵守业不理会母亲的话,喝过水后将水舀子倒扣在水缸盖上转身向外走。在后门口,王亚娟正叉腰向西边儿看着。赵守业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孙成文正比比划划的和一个瘦高个子说着什么。一小会儿,那瘦高个子与孙成文一前一后的走向供销社。
“赵守业,我都听好几回了,他往那儿站就是拉买东西的。”为增强说服力,她加重语气道,“不信你看了一会儿,那老高二条准拎着东西出来。”
赵守业撇嘴说道:“没人瞅那玩意,我还干活呢。”
赵守业说完,跳上车突突突的扬长而去,他没有在意高二条是否从孙成文那里出来。王亚娟一转身也进屋了,她懒得看高二条的影子,也不喜欢看孙成文那硬挤出的笑容。
王亚娟百无聊赖地看着用细纱布苫着干豆腐,忽然有一点烦躁。她坐了一会儿喊:“妈、妈——”
张淑芬慌地跑出来问:“咋的了,亚娟?”
王亚娟挺直了身子,说:“守业好像把干豆腐留多了,卖不动。”
张淑芬沉吟了一下,道:“是你爸留的,现在地都整完了就剩苞米杆子啦,就卖得慢啦。”
张淑芬似乎是在做自我批评,目光躲闪着。
“我寻思是守业留的呢,那、那我上我妈家了。没事,下午三四点时还卖不掉就冻上,也不行,冰箱里满了,那就大伙分吧分吧。”
王亚娟的微笑不像是硬挤出来的,所以张淑芬放松了下来,她抚着胸口道:“听你说话都岔声了,我寻思你身子不舒服呢。”
王亚娟的微笑变成大笑:“哪有那么娇气啊?我上我妈家。”
王亚娟走后,张淑芬把掉在地上的鸡毛坐垫从地上捡起来,拍打着自语道:“这孩子干啥都毛毛草草的,坐光板凳不凉?”
将坐垫到椅子上后,她打开臭豆腐坛子,闻过之后一紧鼻子连忙将盖子盖上。张淑芬微笑了,不禁抬眼看了一下在炕上玩的赵云兵。这个宝贝二孙子喜欢吃臭豆腐,哈哈哈……
赵守业在夏天的时候,不知怎么想的上了一坛子臭豆腐回来,在坛子口起封的那一瞬间,满屋子的臭味儿让张淑芬干哕起来,她骂道:
“你个二鬼,整这么臭玩意干啥啊?”
赵守业提着鼻子,细细地闻着:“闻着臭,吃着香。”
赵云兵来到这的第二天晚饭时,赵守业玩笑着用筷头蘸起一点臭豆腐,送到小侄子的唇边,并且笑嘻嘻地说:“哎呀呀,侄小子,这东西可香了,能香个跟头。”
赵云兵躲闪着,但终究还被二叔喂了。他吧嗒着嘴,伸着舌头舔了几下嘴唇后又张开小嘴儿。赵守业快活地说:“哎哟,上道了。”
张淑芬想到这时忍不住叫道:“二孙子,上奶这儿来。”
赵云兵抬头望了望她,然后走过来扑到她的怀里。张淑芬啪地亲了一口道:“给奶查个数。”
这个游戏已做了无数遍,但她仍乐此不疲。
赵庭禄踢踢踏踏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守成这孩子又和人干仗了。
张淑芬听到后一惊,忙问道:“咋的,都成家立业了一下还跟人干仗呢?”
赵庭禄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出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吗,昨天在政平那儿旮瘩和叫啥李二的抢人儿,话不对路就打起来了。”
“打啥样啊?”张淑芬问。
“没咋着,让人拉开了。”赵庭禄轻描淡写地答道。
“你说咱们是不是权交早了?”过了一会儿,张淑芬小心翼翼地问。
“啥权交早了啊?你说咱们家?没什么早不早的,守业老大不小了,该他执掌了。”赵庭禄从炕沿上下来,拿起赵云兵扔到地上的口袋说,“你没看吗,自打守业掌权后,两口子干得可欢实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寻思……那么‘前儿’亚娟说干豆腐留多了。”
赵庭禄立刻警觉起来,问道:“不愿意了?”
张淑芬时刻有点后悔,但是不将事情说透彻,恐加重他的疑心,就生硬地回答道:“你别那么多心,亚娟才没那个意思呢,她以为是守业留的。”
赵庭禄呵呵一笑,看着妻子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是你太敏感了吧,哈哈哈……”
张淑芬被看穿了心思,就稍显尴尬地骂了一句:“你个老犊子!”
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们又说起了赵守成。
王亚娟回来时正是下午到两点半,此时张淑芬正坐在椅子上守着柜台,赵庭禄在玉米垛上码扶坍塌的玉米,赵云兵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赵庭禄忙碌。
“妈,你说这孙成文多不是人!”王亚娟脚一迈进后门就气咻咻地说。
张淑芬霍地站起,大瞪着眼睛问道:“他欺负你了?”
王亚娟稍平复了一下心绪道:“这两天他就在大门街前站着,呲着牙招呼人上他家买东西,还说干豆腐便宜了,给钱就卖。我就问他你干啥呀?还强买强卖呀,用不用上我家屋里要拉人去?他呲牙豹似的问我,这是你家道啊?自己卖自己的呗,人家愿上哪买就上哪买,还上道上堵人,啥人呢?原先看他还像人,现在越他越招人膈应,一瞅他就八分饱都省饭了。”
王亚娟自顾的说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完全不看张淑芬的脸色。张淑芬夸张的半是安慰半是批评道:“双身板的人啦,生那么气干啥?不就是卖点干豆腐吗,几个钱的玩意。你坐着,我去打点土豆,晚上熬干豆腐。”
王亚娟大声说:“妈,搁点儿青辣椒,嗯,多搁点儿油,气死他们。”
王亚娟的话挺搞笑,就好像一顿饭能气到孙成文一样。
赵守业回来时天已擦黑。饭菜都蒸在锅里的铁撑子上,所以也并不凉。赵守业将饭菜端出来就着炕沿咕囔咕囔吃起来,连桌子也没放。
“妈,下晌那工夫我给老王二马头拉时,大姐问我能不能给她拉,她说她家的‘牛具户’的马得结症死了。我说能拉,可是得个三两天的。她说那就不找别的车了。我都不愿给她家拉,孙成文跟个扎彩幌子似的,啥也不能干整不好还得爸装车,我开车带挑个子。钱不钱的倒无所谓,孙成文情不领谢不道的,就好像我该他似的。”
“三两天的拉不上,那个唧唧鬼子式的孙成文肯定问你。”王亚娟没有提到赵梅春,她或许对这个大姑姐没有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