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八章 那一摊儿是什么
赵梅波在与陈思静分手后一直向前走去。在那两棵大榆树与供销社的空当间,她看见了赵庭禄倒背手仰脸向房上看着,就急急地走过去,问:
“老叔,房子要‘周’啊?”
赵庭禄正专心致志地察看着,听侄女这么一问,忙回过头道:“那儿,欠碴了,要刮西北风肯定得呜啦下子全飞了。前边我都搁砖压上了。你家的多好,多大风也不怕。这风刮得瘆人,嗷嗷的赶像鬼嚎似的。”
赵梅波知道老叔的“你家”所指,就笑道:“赶明你也盖三间全砖房,砸上洋瓦盖,就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万古千秋,冰棒铁牢,永远不坏。”
赵庭禄点头,十分认真地说:“对,真得盖房了。”
因为看到老叔真诚的样子,赵梅波咯咯地笑起来,说:“这房子都好多年了,从我小时候起就看着了。原先那个叫刘大鬼的,上些日子还回来过呢。”
赵庭禄纠正道:“刘大爬犁。”
赵庭禄说完,猫腰捡起事先准备好的半块砖,瞄了一下,撇到房上。那半块不偏不倚正砸在欠了缝隙的房草上,所以赵梅波又咯咯地笑起来,说:“老叔扔得真准,赶像搁枪打的了。”
听侄女这样夸自己,赵庭禄得意地把嘴角向两边拉伸,说:“豆芽炒苣荬菜,小菜一碟。原先都搁坯头子压房草,现在都不脱坯了,就没有坯头子了。”
赵梅波看老叔的神色,好像能觉察出他对过往生活的深深回忆,就回应说:“嗯哪,都用砖搭炕了,盖房也不使坯了。”
“我那么前儿上你妈家了,让我把守成说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我。等会你去看看,顺便说说他,别老寻思动武把抄。”赵庭禄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停顿了一下又道,“进屋坐会吧,搁外边站着干啥?”
赵梅波马上回应老叔说:“不的了,我现在就上我妈家。”
她说完,从赵庭禄家的后角门过到院里,再穿行到前面的街上,向赵庭喜家走去。
郑秀琴正坐在小板凳上吭吭哧哧地向灶里填柴,见赵梅波进来,便停下手道:“梅波啊,下班了?这天这风刮的,都不敢烧火。不少也不行啊,细溜地填着,插板插上,就没事。”
赵梅波听着郑秀琴的自言自语不禁莞尔一笑道:“简单点做着,别整出过来。守成呢?”
“在屋呢,一天没出去了。”郑秀琴说完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未划燃的火柴。
赵梅波进来,对趴在炕沿上的陈露说:“我说让她和我一起回,她不干,非得自己跑回来。”
赵守成眼睛盯着外女头也不抬地回应道:“陈露回来就跟我玩,可高兴了。”
“守成,老叔说批评你,你没不高兴吧?”
“没有啊,老叔是为我好,咋能不高兴呢?姐,他跟你说了?”
“说了啊,还让我批评你呢。再以后可不能动手了,打坏了别人咱花钱给扎古,把咱打坏了,咱还得遭罪。”
赵守成很诚恳地点头,嗯嗯地应着。赵梅波见状,半笑不笑地说:“就嘴上答应得痛快,到时候就不是那样的。”
“压不住火。”赵守成并不抬头,只把眼皮尽量撩起。
赵守成所说的压不住火也并非是敷衍姐姐推脱自己的责任。前天,风还没有大起之时,他和吴立有骑着自行车走到政平村北面二里地的路上时,见负责维护沙石路的一班工人正在劳动。赵守成猛蹬几下,从这七八个人的中间穿行过去了并未回头,当他正要猫腰继续前行时,听得后面有吵嚷声。他忙双脚支住地面将车子停下,回首望去,见吴立有正与一个工人争执。虽然是顶风,仍然可以听清他们的对骂:
“你就是故意的,有风,你不会等我过去再扬沙子。”
“我等得过来吗?那些车那些人。你他妈的买飞机呀,别说我扬沙子,就是大汽车也撞不死你。”
“你说的是人话吗?咋不让车撞死你,你天天在道上,多方便。”
“你妈的叉的,不服是吧?我今天让你长长记性,要你知道马王爷头上有三只眼。”
“你妈叉,叉你妈的,骂谁骂惯了。”
赵守成左脚蹬上脚蹬子,稍微用力下沉,那车子就滑行过去。到跟前,他把车停住,下来,格在吵骂的两个人中间,问:“咋回事?”
那个大肚子的三十多岁的工人乜斜着看了一眼赵守成道:“咋的?你也算一个呀。”
赵守成腾地火撞上脑门,怒视着大肚子道:“啥我算一个?你不就是扬沙子吗?我都听明白了。”
大概是看到赵守成神态冷峻语气急促,大肚子畏缩了片刻,但很快又强硬起来,指着赵守成的鼻子骂道:“你是个基吧呀,还我扬沙子,信不信我一板锹削死你。”
在这时,看起来是领班的那个瘦高个将赵守成拉到一边,劝道:“拉倒吧,他是大毛子的表哥,惹不起。一点小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赵守成想了想,过去踢起自行车扭转脸招呼吴立有道:“有子,回家,咱不扯这蛋。”
那大肚子听过后,翻着白眼,大声嚷道:“小叉瓤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赵守成脸色一沉,冷硬的目光向刀子一样逼视着,身子一步步凑近大肚子:“我知道你是大毛子的表哥,不用打听。那你用不用打听我是谁?”
他说着,猛地挥起右拳捣向左腮,不待他回有所反应,又迅速地捣出左拳。大肚子猝不及防,一个趔趄登登地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堆上。赵守成心里暗想,叉,这么不禁打才使了五成力,就这叉样。
赵守成不等大肚子起来,抄起大肚子扔到地上的铁锹横在面前,道:“起来,来,起来,你拿锹我也拿锹,咱俩对砍。”
大肚子呲牙咧嘴地向起拱,样子难看又滑稽。赵守成不等他爬起来,掼下手中的铁锹道:“磨蹭蹭的,没人等你。”
他说完,抓起自行车冲吴立有一甩脸,说:“走!”
他们两个跨上自行车后,赵守成紧骑出百十几米后,回头,见大肚子没追上来,就得意地笑道:“他妈的也是熊家伙,两拳就给闷倒了,还立棍呢!我没告诉他我在哪住叫啥,倒不是怕大毛子,就是少麻烦。”
这两个边走边说,难掩心中的快意。
赵守成没说这一段经历,倒是吴立有满脸自豪和崇拜地到处乱讲,讲也就罢了,还要大肆渲染添枝加叶。于是,赵庭禄知道了,赵梅波知道了。
现在,赵梅波听完“压不住火”这几个字”后,没有再批评他,只是莞尔一笑道:“上些日子你不说跟着挑地沟了嘛,咋没去呢?”
“我不愿干那活,受人指使还累。我就愿捅咕车,哪管四轮子也行等铲完二遍地的,我真得出去踅摸踅摸,总呆着不是个事。”
赵梅波频频点头,最后道:“也不急,慢慢来吧。走,陈露,咱们回家喽。”
赵梅波回家做好饭后,风好像突然间停了,很奇怪的,风停了,心也像突然间舒畅起来。这种心情持续着,持续到第二天早晨上班时。
在刘玉民家左前方的十字街口,远远地看见陈思静和李祥君一同向这边走来。她停下脚步,等待着。
三四分钟后,陈思静到跟前,笑呵呵地问道:“陈露没跟你一起走?”
“吃完就走了,让等也不等。这一天!”她好像是发牢骚,但看脸面,倒是有幸福的神情。
李祥君欻欻地走在前面,与她俩慢慢地拉开了距离,
“你说,梅波姐,我们家那个虎犊子,啥也不懂。”陈思静说完,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赵梅波。
赵梅波觉得陈思静一定有不一样的特别有意思的消息,就靠近陈思静,小声地问:“啥事?”
陈思静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附到赵梅波的耳边道:“她座垫上淌那个了,昨天我就看见她没穿裤衩。”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赵梅波说得疑惑了,她瞪着眼睛看着陈思静道:“啥玩意淌那个了?还没穿裤衩,谁没穿裤衩?”
陈思静拍手笑道:“吴凤茹,吴凤茹昨天没穿裤衩,我看着了。”
“拉倒吧,你扒她裤子看了?”赵梅波红脸道。
“我俩桌不是挨着吗,昨天我看她裤缝露肉了,漂白儿,肯定没穿裤衩。”陈思静眼里闪着光答道。
既是这样,就不必怀疑此消息的真实性。可是,那什么淌了?
“昨天翟景波不是讲那个故事吗,还没等讲完呢,吴凤茹就低头走了。”
“对,我看她脸还红呢。”
“我家李祥君过来看,她坐垫上淌一小堆儿那玩意。我寻思,准是翟景波说啥老歪的事,给她说刺闹了。年轻,水多,又没穿裤衩,就漏了。”
赵梅波明白了。
到学校后,她特意看了吴凤茹,忽地发现她有几分妖娆和野性。是该找个男人了!她忽然冒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