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赵梅波结婚了
赵梅波结婚了。
在她还没有结婚前,陈占军就转告他爸爸的意思,必备的家居用品都会置办,一样也不少。至于外债,则由陈占军来背负,因为班儿给他了。意思已很明了,赵梅波不用细细的思量,就尽量地省钱。要得好不如过得好!她结婚那天,赵守志没有去送亲,赵家的人多,还轮不到他。
赵梅波结婚那天是阳历七月二十五号,农历六月十六,又是周一,按赵庭禄的说法,这天是好日子。这天也确实吉祥吉利,前三天下过雨,道路不算泥泞,婚礼过后的第四天,又是阴雨如晦阴雨连绵。那日好像是专门为赵梅波准备的,这似乎是吉兆,是不是预示着她的一生一帆风顺,绝无坎坷呢?
结婚了就要过柴米油盐的日子,恋爱的甜蜜会逐渐的被生活的滋味调和。
已经长成壮硕小伙子的赵守林和赵守志在八月初去赵梅波那里。对他们来说,那儿的一切都新鲜,有种特别的感受萦绕在胸间,这种感受与当初去赵梅春那里的有些微的不同。
八月二十六号上班后,赵梅波便住回了自己的娘家。这个留有她身影与声音的庭院,每日都会映进她的梦中。常言说,头年的媳妇半年的家,所言也不虚。赵梅波告诉陈占军她要住五天,五天以后回不回去呢?再定。陈占军神色中有点失望,于是赵梅波许他以一个甜甜的微笑说,咋像舍奶的孩子似的没出息。
现在,吃过晚饭的赵梅波还没到门口就喊起来:“守志,你也不来接一下姐。”
正懒洋洋地躺在里屋炕上的赵守志听见声音,一挺身坐起,几步跨到后门探出头道:“姐!”
赵梅波咯咯地笑了,扬起手打了个招呼说:“守志,怎么像女孩儿似的,怕见人?”
赵守志噌地跳出来,傻笑着看赵梅波。新婚的赵梅波浑身散发着新婚后甜润的气息,脸色红润,目光明亮清澈,这让她的眼睛更显得水灵有神韵。半袖的蛋白衬衫半掩着她微胖的上身,小媳妇的风致如花一样透露出来。
“来电影了,你没听说?”赵梅波边向里走边说。
“说了,他们买货时说的。好像是《武当》,新电影。”赵守志紧随在赵梅波的身后回应道。
赵梅芳在和赵梅英疯闹,又有赵守业在一边见缝插针的挑唆逗笑,这屋里就炒成了一锅粥。
“去,上西屋疯去,房盖都要鼓塌了。你个二鬼,是不是闲出屁了?赶明割地掰苞米时看你还有没有章程?”
赵守业被母亲训斥后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西屋耗子搞对象呢,我看了闹眼睛。”
他说完跳下炕,扯过那顶帽子,仔细地将边线捏直,然后戴在头上,再正了正,对赵梅波说:
“大姐你看我精神不精神?”
赵梅波哈哈大笑,抚掌道:“守业就是精神,谁家小姑娘都喜欢。”
赵梅波的话很适合赵守业的心思,他挺着胸脯,很骄傲地转着眼睛。
“他们说我二哥喜欢王亚娟。”赵梅芳快嘴说道。
“你听谁说的?扒瞎!不跟你说了,我看电影去。”赵守业说完,很得意地推门而去。
赵梅波和张淑芬说了几句话后,转而对赵守志说道:“我好长时间没看见王秀杰了。”
赵守志会意,马上说:“等会儿我去招呼她”。
“梅波,你穿这身儿看电影不得冷啊?这一早一晚可凉嗖了。”张淑芬手捻着赵梅波的衬衫下摆道。
“等会儿回家问我妈去不去,她要去我就看家。这么多年了,一来电影就她看家。”
“哦,也行。”张淑芬道。
赵守志从前门出来,右行向西,过六七十米后在王秀杰家门前停住,向里张望着。王秀杰一定是发现了赵守志,所以只一会儿工夫她便穿着齐整地出来,而且还洗了脸,擦了雪花膏。她仅仅是看了赵守志一眼,但那一眼却分明是问候打招呼。
“我那天看见咱们班老师了,领着他儿子。”赵守志说。
王秀杰明显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说:“咱们班老师不转中心小学了吗?”
赵守志说:“是呀,去年就转走了。”
这看似没用的对话持续到家门口后,赵守志喊:“赵梅英,赵梅芳,赵守……哦,他们走了。你等着,我去找赵守林。”
赵守志的身影迅速向东面奔去。
不需要多长时间,赵守林赵守业赵梅芳这一帮兄弟还有另外一个小赵守志一岁的少年就聚在一起,他们慢慢地移动着,向村办公室的方向。
两株小庙大树相对应着,把百几十年的故事向外传递。
“小庙在当腰,一死死一挑。”赵守林忽然信口胡说起来,还故意瞥向那两个带有凹槽的方石。
这树、这方石,从他们记事时起就伫立在这,带着久远的神秘。王秀杰微微地一哆嗦,本能地抓住了身旁梅芳的小手说:
“吓人唬道的。”
十二岁的赵梅芳还不懂她的心思,就捏紧了王秀杰的手说:“赵守林就吓唬人,那天我们上南地时看着了一堆纸灰,他狗嚎似的喊,鬼来了,吓得我差点没哭了。”
王秀杰看看赵守林,抿嘴笑了。她对赵梅芳有无限的亲近,对赵家的人有无限的亲近,所以看见赵梅荣自家的院子走出来时,她轻轻地喊了一句:
“赵梅荣——”
霞光弥漫了整个天空。
当最后一抹晚霞褪尽,暗色包围上来后,电影开演了。
赵梅波特地穿了一件上衣来看电影儿,赵梅静站在她身前,被她双手环抱着。郑秀琴没来,她看家。她说不放心梅波一个人在家,再就是她也不喜欢看打打杀杀的电影。
赵梅芳鬼头鬼脑地钻过来,对赵梅波说:“大姐,他俩拉手了。”
赵梅波笑了,她的整齐的牙齿熠熠地闪着光泽:“你看见了?”
赵梅芳嘻嘻地笑道:“看见了,就那样式的。”
赵梅波笑得更厉害了,点着赵梅芳的额头说:“你个小丫头片子,看电影。哎,梅芳,你大哥呢?”
赵梅芳在暗淡的银幕的反光下搜寻着,然后说:“刚才还在那儿了的,这工夫没影了。大姐,我上前边了,这看不着。”
说完,她登登地跑向银幕的下方。
赵守志的确没在电影场上,他回家了。他看不下去,也不知为什么。他到家时,张淑芬还没躺下,就在炕边儿查数着那沓票子。门开的那一瞬间,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钱背到身后,当看见是儿子,就夸张的手扶胸口连声道:
“吓死了,吓死了。守志,咋不看了呢?”
“没意思,就不看了呗。”
张淑芬嗯了一声又继续查数。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道:“今天卖了有四十多吧,现钱二十六块二。你爸卖东西可行了,我眼瞅着四赖皮了花七块六毛四,他就收七块。”
赵守志劝解道:“卖货嘛,不能按葫芦抠子,总得抹零去稍的。”
赵守志重复着父亲曾说的话,用以为赵庭禄辩解。
“那就收七块五呗,也不能咔嚓一下抹六七毛啊。”
赵守志笑了一笑道:“我爸说了少核点儿多卖点儿,不啥都有了?那大西头的都上咱家买货呢。”
张淑芬不吭声,或许是她觉得儿子的话对,也或许是她不想再纠缠下去。
“守志。”赵有贵叫道,“你啥时候上学?”
赵守志反身到外屋,站在爷爷面前。赵有贵打量着孙子,等着回答。
“后天,后天下午的。”赵守志说完,跳到炕上。
赵有贵说:“你早点去,给你大姑捎膏药。我在孙大夫那儿买了五贴膏药,管腰的,挺好使,你大姑就腰疼。”
赵守志一边答应着,一边到被垛上拽被子。
赵守志躺下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看到了稀奇古怪的画面,经历了不可理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