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不是小李屯
风没有止住的意思,而且有越来越大的架势。直到星期三的晚上,整个天空才平静下来。
早晨赵守志吃过饭后就如往常一样,从赵亚兰家出来骑行在上学的路上。太阳柔和地照着大地,一缕云像被牵扯住一样,飘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从横跨污水渠的那座简易木桥上驰过去,赵守志看见于爱莲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着。他很奇怪,就猛蹬了几圈追了上去。于爱莲听见后面有自行车的响动回头见是赵守志后,马上又回转头继续前行着,只是脚步放慢了。
赵守志在于爱莲左边跳下车来,看看于爱莲又看看是行车问:“扎了?”
于爱莲立刻扭捏起来,仿佛车子不能骑是她的错似的:“没扎,就是刮圈,你听。”
于爱莲推车走了几步。
赵守志将自己的车梯起,上前接过于爱莲的车向前推去。车圈与车架咔啦啦的刮擦声很刺耳,若不是赵守志正值青春,恐怕还要费一些力气才能推动它。赵守志停下来查看了一会儿,然后用脚踹了一下车轮再向前推时,那咔拉拉的声音没有了。
“啊,左边的螺丝松了。于爱莲,你骑我车。”他说完就将自行车调转向来路走去。还没走出二十米远,那种咔啦啦的刺耳的刮擦声又响起来。
赵守志将于爱莲的自行车送到赵亚兰家后,又急匆匆地向回赶,走得额头上全是细小的汗粒。
于爱莲正背着自己的书包站在原地,见赵守志赶回来后并不说话,只将车把让出来。赵守志看着于爱连的眼睛,将她看着低了头。
“你骑上走吧。”赵守志的话听起来柔和温润,如这天气一样让人觉得清凉。
于爱莲抬头道:“咱们走吧。”
说完,她背起书包向前走去。
赵守志错解了她的意思,骑上自行车缓慢地前行。骑车出十几米远,他下意识地偏转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到于爱莲背着书包在后面跟着。他停下来,骑在自行车的横梁上双脚点地等着于爱莲。于爱莲赶上来后,他轻轻地说:
“我驮你。”
说完,他将右脚蹬到车蹬子上,稍一用力后自行车便向前滑行。收右腿坐到车座上,尽可能平稳慢行,只为于爱莲能轻松地坐上车后座。走出十几米后,赵守志没有感觉到于爱莲坐上来,就用左手向后触摸,忽地碰到她柔软的前胸,吓得他赶紧将手收回,专注地骑车。
过了一会儿,赵守志道:“咋跟小猫似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还以为你没上来呢。”
他用这种方式来说话,只是在掩饰内心里的慌乱。
于爱莲说:“你刚走时我就上来了,我还纳闷呢,怎么不快骑?”
她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赵守志天性中少有羞怯于忸怩的成分,更多的是自信与大方,所以听到于爱莲的笑声后,他完全地轻松起来,说:
“于爱莲,你们家在前边哪个屯住啊?我看你天天从那边来。上回你说过,我忘了。”
于爱莲回答道:“李小屯儿,就在河沿边儿上,一抬头就能看见珠山。”
赵守志好像怕于爱莲听不清楚似的大声说:“我大姑就在小李屯住。”
于爱莲纠正道:“不是小李屯儿,是李小屯儿。”
但赵守志并不因为她的纠正而改变对李小屯的叫法,他说:“我小时候去过小李屯儿。”
既然他这么说,于爱莲也不再去纠正。
赵守志微弓着腰,借助身体的力量用力地蹬着车子疾快飞驰。
“你妹妹叫于爱菊?”赵守志问,同时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我姐叫于爱菊,咦,你怎么知道?”于爱莲问。
赵守志挺直了身子,双脚一上一下地踏动脚蹬子回答说:“你叫爱莲,莲花嘛,然后菊花啦什么的。你妹妹叫于爱萍。”
于爱莲大声笑道:“你就瞎蒙吧,我没有妹妹,就一个姐。我弟今年十五,学习不上心。你十几?”
赵守志回答:“我十七,你呢?”
于爱莲稍一迟疑,回答道:“十八。”
她的声音很小,像耳语一样。
耳边是风声,脸上是汗粒。
“赵守志,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啊,比赵东波写的都好。”于爱莲的夸赞虽然是由衷的,但赵守志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好,有的字都错了,纪念的‘纪’写成了记,前仆后继的‘仆’写成了扑。”
于爱莲宽容地说道:“那没什么,谁还不行有个错,哪天我看看你写的。”
赵守志响脆脆地答道:“撕了,上哪看去?”
车子突然颠了一下,前轮向左侧偏去,赵守志极力把控,才不至于跌倒。在此时,于爱莲一下抓住了赵守志的衣服,同时尖叫了一声。
此后,他们没有再说话。
在小桥边,于爱莲轻巧跳下来,让赵守志先行去学校。在赵守志要将她的书包也一并捎过去时,于爱莲扬了扬下巴没有说话,但那眼睛里却分明含有一层深意。赵守志明白了,骑着车子从隆起的桥面上急速滑下。
放学后,赵守志如火燎屁股一样忙三火四地骑车到了离学校一里地外的道边等着,见于爱莲的身影越来越近,便将车梯踢起,跨上自行车做出准备骑行的姿势。
于爱莲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裤子,军绿的确良小翻领上衣罩着一件儿浅粉色的毛衣,这种衣着的搭配让她看起来流光溢彩,尽显青春的活力。赵守志注意到于爱莲的右眼微微向上吊起,却绝不妨碍她的美丽与大方。
没有约定,在第二天早晨他们又聚在了小桥边。赵守志将修好的自行车交还与她,于爱莲将昨天骑到家里的赵守志的自行车也还给他。这一切都做得自然,没有丝毫的刻意的回避与忸怩,仿佛早有默契心照不宣。
以后的许多天里,赵守志和于爱莲偶有目光相接,却没有说话。并不躲闪的目光里包含了很多的不能用语言描述的情感,诱引着赵守志勾勒一幅幅图画渲染出一幕幕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