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夜谈

　　直到有一次，大概是高中吧，周日的时候高三的学生会有半下午的假期，邱煌每周这个时候都会回家洗个澡然后再回学校。

　　他家住在山上，中间有一段很长的上坡路，骑自行车很费劲，但对于年轻的邱煌来说倒也还好。

　　那天他和平常的每个周末一样，骑着车往家赶，但在上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推着三轮的老伯，三轮上装的是垒的高高的纸板和装成袋子的空瓶，那老伯推的很吃力。

　　这个时候邱煌觉得自己可以去帮忙推一下的，但他没有。

　　那时候无人驾驶还不像现在这么全面，尤其是小城镇，街道两边的车停的横七竖八的，那老伯不得不推着三轮走在马路上，他的速度很慢。

　　所以老伯后面跟了几辆等着上坡的汽车。

　　他们摁着喇叭，催着老伯让路，在喇叭的声声催促下老伯也不免焦急慌张起来，他试着调转三轮的车头让个空位出来，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调头，他车上的纸箱、塑料瓶、罐头瓶叮叮咣咣的撒了一地。

　　老伯停了下来想去捡，但后面的喇叭依旧在响着。

　　他最后只能把三轮停在了路旁，回头看着那些他捡了一个上午的废品，顺着长长的坡道往下滚，越滚越少。

　　邱煌本来可以停下来帮他捡一下的。

　　但他没有。

　　在老伯上开后，他骑着自行车低着头从老伯的身边骑了过去，装作没有看到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呆愣微红的双眼。

　　从始至终他和那个老伯都没有任何交流，那老伯也没有哭喊大闹，也更没有和后面的车主争论，仿佛一切都不值得去记忆。

　　只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在穿过树叶的阳光中，一个老人因为慢了一步而突然被快速向前的世界推了一把。

　　仅此而已。

　　而在那一瞬间邱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什么后面的车子还在等、什么高三周末假期太短他还要洗澡、什么是他自己不该走在路中间...

　　但这都影响不了结局——等邱煌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高中毕业了。

　　对别人这或许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是对邱煌而言...

　　他从高三记到了高三毕业，又从高三毕业记到大学毕业，又从大学毕业记到现在，他还将把这件事记得更久。

　　每当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邱煌都忍不住问自己一句：“你不是希望世界美好吗？”

　　“当时你为什么没停下来？”

　　“虚伪。”

　　哦。

　　不是虚伪。

　　因为他现在可以用老师给自己的评价来掩饰自己了。

　　那叫优柔寡断。

　　就像现在这样，表面他是因为自己在坚守底线不愿意和荆囚声合作，但实际上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家庭，自己现在这还算美好的生活受到影响。

　　邱煌眨了眨眼睛，失神的双眼重新聚焦。

　　他呼了几口气，接着道：“老荆。”

　　“你还记不记得老师教给他每个学生的第一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