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终有一别
药酒入腹,瞬间化为滚滚热流,游遍四肢百骸,补元益气,推宫活血,随后蒸腾而上,直冲天灵。
曹曦登时小脸通红,双眼迷离,同时有丝丝缕缕的淡白雾气自周身穴窍散出,氤氲缭绕,如在天宫仙境。
恍惚间,有一缕清气护住脑宫,并引着自己摆了一个剑势,顿时体内热流如百川到海,合和归一,并沿此剑势奔流往复,久久不息......
曹曦再醒来已是七日后。
仿佛大梦一场,其双目虽睁,然神思未归,躺在床上,仍觉身处云端,过了许久才慢慢有了实感。
“娘。”曹曦轻声唤道。
妇人一直守在床边,不敢出声,听得呼唤,终于忍耐不住,哭喊着扑了上去,将曹曦紧紧抱在怀中,泪如决堤。
“铁娃,你可算醒了!你可把娘吓死了!”
柱子皱着眉,在外间吞云吐雾,听到哭声立马扔下烟斗冲进房内,见曹曦无事,长舒一口气,喃喃念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念着念着,不禁鼻头发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曹曦一头雾水,待母亲稍安,出言相询,这才得知,自己竟不饮不食,昏迷了七日之久!
“爹,先生呢?我去找他。”回想起当日情景,曹曦跳下床,边向外跑边问道。
“铁娃,你过来!”柱子急忙将其叫住,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递给曹曦,“元兄弟走了,这是他留给你的,叫你好生修习。”
曹曦接过小册,入目便是“太乙玄门剑”五个大字,看字迹,当为先生亲笔!
打开观之,竟是以蝇头小楷所写剑诀秘法;粗读几句,只觉得字字珠玑,句句精妙,似乎还与那神人所舞之剑法遥相呼应,不由心神沉溺,难以自拔。
柱子与妇人见小儿如此,相视一眼,顿觉宽慰无限,不过转而又化为浓重忧愁,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只因这七日间,兽踪频现,噩耗连传。青州府百里方圆,村镇尽遭屠戮,派出的数支斥候小队皆全军覆没,城中百姓或逃或散,留困者足不出户,街道上空空荡荡,唯有军卒往来匆匆。
柱子本也打算举家逃离,然曹曦未醒,又得元清嘱咐,莫要惊扰,以免功亏一篑,错失机缘。夫妇俩无可奈何,只能硬生生留了下来。
如今,城门四闭,各处戒备森严,再想出逃,已是痴人说梦。
沉默片刻,妇人给柱子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即会意,随其来到外间。
二人谁也不曾察觉:十岁小儿,沉眠七日,醒来居然不觉饥渴,甚至连身形都凭空拔高了数寸......
三日后,铁匠铺。
曹曦在屋内专心研读《太乙玄门剑》,妇人和柱子在一旁收拾细软,准备清水干粮。
突然,钟鸣大作,遍传全城,接二连三,九响方止。
柱子当即抓起一应物品,又提了把朴刀,冲到后院,掀起一处草席,露出下方狭窄地洞,而后冲妻儿喊道:“快,进地窖!”
城头。
沈文心和马游之并肩而立,面色铁青。
远方数尊巨大兽影渐次清晰,却是狮、虎、豹、狼、犀、牛六只三丈大妖,一条八丈花蛇,以及一头十丈巨象!
“马兄,此时若走,或可有一线生机。”沈文心淡淡说道。
马游之沉默片刻,而后洒然笑道:“大敌当前,贤弟何出此言?”
沈文心轻叹一声回道:“道兄何必明知故问?”
马游之收起笑容,反问道:“怎么,相交数十载,马某人在你心中,便是这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辈吗?”
沈文心摇摇头回道:“道兄何须用言语激我?只是君本方外之人,不沾因果,不染俗尘,自有逍遥岁月,实在不必留下,与沈某陪葬。”
马游之再问:“既知十死无生,何不随我一同离去?”
沈文心侧过身,微微笑道:“沈某自幼苦读圣贤书,家国恩仇,宗族大义,多少也知道些。何况为官一任,本就要护一方安宁。今妖邪来犯,众将士披坚执锐,视死如归,身为城主,沈某又岂能偷生。”
一番话言辞淡淡,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马游之听后点点头说道:“好,既如此,马某也不再多言,便留下来,看看这群畜生究竟能翻起多大风浪!”
“马兄,你......”沈文心闻言一惊,急忙劝道。
但话一出口就被马游之摆手打断:“贫道这一生,东奔西走,庸庸碌碌,早已无缘大道。如今寿元将尽,若能为人道尽些许绵薄之力,也算不负仙缘。”
沈文心见其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心下感动,无以复加,不由恭施一礼,诚心说道:“若有来生,当再与道兄把酒言欢!”
马游之大袖一甩,笑骂道:“去去去,下辈子老头子可是要得道成仙之人,哪有功夫陪你喝酒!”
话音未落,却听兽吼嘶鸣;抬眼望去,只见众妖齐面向西,周身各色光华隐现,如临大敌。
天边,一道灿灿银芒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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