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两位老人为女伸冤案
陈朝颜似笑非笑地看着文奎。
文奎发现说漏嘴,轻咳两声,避开她的目光后,揖手道:“总之,这个案子就拜托陈姑娘了!”
两位老人也立刻重新跪到地上,恳请陈朝颜做主。
月见得陈朝颜示意,将老人扶起来后,问道:“老人家,翠花的尸体还在那处山洞吗?”
文奎微侧着身子,避开陈朝颜后,赶紧说:“我已经让衙役抬回来了,如今就在殓房中。”
月见看两眼陈朝颜,笑说道:“文大人倒是积极。”
文奎摸着鼻子干笑,“我也是不想让陈姑娘多劳累。”
“是不想陈姑娘多劳累,还是想让陈姑娘节省些时间多破案?”月见笑着问。
文奎被戳破心思,也不辩解,只殷勤地引着陈朝颜往殓房去了。
两位老人也跟着一起。
到了殓房门口,看谢玄还没有止步的打算,陈朝颜不由停下脚步看向他:“王爷也要跟着进去?”
谢玄瞥一眼两位老人,止住脚步。
“多谢王爷理解。”陈朝颜戴好口罩,向着他揖一揖手后,进了殓房。
一个时辰后。
她带着满身的血色与尸臭走出殓房,在两位老人满目期盼的中,平静吩咐:“抓人吧。”
两位老人不动如山。
文奎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陈姑娘是说,翠花不是吃砒.霜自尽的?”
“不是。”陈朝颜就着月见端着的铜盆净过手,又绕过泼了醋的火盆走上几圈后,说道,“砒.霜是在翠花濒临死亡之时,被人强行灌下的。她真正的死因,是被人拳打脚踢反,活生生给打死的。”
她话刚落,两位老人便瘫软在地,再次号啕大哭起来。
文奎一边扶人,一边厉声吩咐衙役速去抓人。
“等一下!”一直静观其变的仵作突然出声,“前次我也剖过尸,翠花的胃里分明有砒.霜,怎么就不是砒.霜中毒死亡,而是被人打死了?”
正打算跟月见去换衣裳的陈朝颜听到这话,转身回来看向仵作。仵作飞快看一眼谢玄后,不是那么服气地向着她揖了揖手,“陈姑娘想开解两位老人的心情我明白,但干我们仵作之行,却要讲究实事求是,恕我不能赞同陈姑娘的检验结果!”
两位老人的哭声霎时一止,惶惶不安的朝着陈朝颜看过来。
文奎也是。
唯有月见气定神闲地继续为她除着尸臭。
谢玄则在一旁作壁上观。
陵游不忿,想上前为她出气,陈朝颜叫住他,而后看向仵作,“砒.霜中毒,通常表现为神经炎以及皮肤的痛觉、触觉减退,还有肌肉无力,这些眼睛无法观测,可以撇开不谈。但眼睑浮肿、表皮角化以及颜面四肢色素异常,却是可以直观看到的,刚才的尸检中,我并未看到。另外,砒.霜中毒还会损坏肝脏,这一点,翠花身上依旧没有表现。”
“砒.霜是常见的毒药之一,中毒表现只要有经验的大夫应该都知道。你若不信,可以先去请教大夫,而后再重新验尸,一一验证。”
仵作脸面涨红,他是屠户出身,对这些自然知之甚少。陈朝颜这样当众揭穿他,让他难堪的同时,又不服道:“就算不是砒.霜中毒而死,可你又如何确定是被拳打致死?”
午时已经过了,本想快些回去洗洗后,好赶紧吃饭的。但……陈朝颜扫一眼全都看着她的众人,直白道:“三点。”
“第一,宋光宗说翠花是从土坡上摔下来的。既是土坡,那么首先它不高、不陡峭,也没有乱石,这个时节应该还长着不少的杂草。其次,人在摔倒的时候,都会出于本能地用手支撑。最后,人的面部结构凹凸不平,不管怎么摔,受伤的也应该是鼻子、颧部、下巴等位置。而不是鼻窝、眼睛、太阳穴等凹处。”
“第二,死者头部右侧颞肌出血明显,但这处出血对应的头皮上却没有任何能观察到的损伤存在,甚至脑组织也完全正常、颅底也很完整,完全不存在骨折。换句话说,翠花的头部遭受了外力,但是并没有损伤到脑组织。我思来想去,这样的伤,不可能是坚硬的石头造成,也不会是松软的泥土造成,只能是表面光滑又有韧性的钝性物体,比如拳头造成。”
“第三,死者身上大面积的皮下出血以及肋骨断裂……”
陈朝颜停顿片刻,又看了两位老人好几眼后,才继续:“死者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也找不出一根完整的肋骨,任何地方剖开,都是大面积的皮下出血以及断裂成数截的肋骨。这样的伤势,一次两次甚至三次都不可能形成,只能是持续的、不断的、且经过很长时间的拳打脚踢,才能导致。当将她打到奄奄一息后,宋光宗或者说宋家人为逃脱罪责,便拿出了砒.霜灌进她的嘴里。”
“因为还有微弱的呼吸,所以砒.霜自然而然的被吞进了胃里。只是,还没有等砒.霜发挥出毒性,她便先一步死了。”
“还有问题吗?”
仵作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对于无知的恐惧,让他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挑剔的话来。
两位老人也听不懂,但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一根完整的肋骨以及持续的、不断的、长时间的拳打脚踢却听明白了。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再次号啕大哭起来。
文奎是丙申年,也就是去年的二甲进士。因文才出众、禀性温良,只守选了三个月,便被差遣来北芦县做了知县。他虽然也听得一知半解,但并不妨碍他听明白了奄奄一息等字眼,瞧一眼还愣着不动的众衙役,他强忍怒意,大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将宋家所有人都给我抓回来!”
衙役们奔跑着去了。
陵游见状,阴阳怪气地哼上两声,又看向月见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陈姑娘已经累得不轻?”
月见白了他一眼,带着陈朝颜回了明月阁。
洗漱完,换好衣裳,又去锦华轩吃过午饭,在休息时,月见突然说:“以后再遇到这种放了许久的尸体,陈姑娘就不要剖了。不然,用再多的药汤,也没有办法除去身上的臭气了。”
陈朝颜抬手闻了闻。
尸臭是很难除尽的,但不知道月见用的什么药材熬出来的汤水,在澡桶里泡上小半个时辰,竟洗得干干净净。
但看她那不满的样,陈朝颜料想是熬一回药汤成本不小,便道:“想要身上不再沾染尸臭也不是没有办法。”
月见立刻问道:“什么办法?”
“用不会湿水但又贴合皮肤的布做一双手套,再用不会湿水的布做一身罩衣,最好是可以将头也一起包起来的连帽罩衣。”陈朝颜说。说完,她自己也觉不太现实的说道,“尸臭是很难消除的一种臭味,手套和罩衣很可能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罢了,也不是次次都要剖尸,且剖搁置很久的尸体,先将就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