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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这一年、1、老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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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在北山放羊的时候,跟着大军走了。姥姥一急病成,终日去后山的庙里祷告,姥姥去一次家里就肯定少点东西,于是姥爷开始藏物品。实在没有可拿的贡品了,姥姥就在鸡窝边等着,母鸡一叫,姥姥就迫不及待地赶走恋窝的老母鸡,手心攥着热乎乎的鸡蛋小跑着上庙,双手把这枚蛋献在观音的莲花座前,扣响头长跪不起,午饭不吃,直到天黑家人来唤才起身。姥姥的嘴里每时每刻都在叨念,祈祷独生子平安归来。

四野大军,自东北一路打到海南岛,舅舅升至副团长,转业回到朝阳,任地区行署第一招待所所长。

舅舅平安归来,姥姥却留下病根,双唇不停地上下翕合,亦颤亦抖。姥姥认定儿子回来是观音显灵,依旧上庙祈祷,风雨无阻,一直到腿脚挪不动为止。于是让姥爷请来一尊观音像,放在屋里北墙柜面的正中央,设香炉摆供品,姥姥在家里拜。

姥姥家大门外稍远处有一棵大桑树,在大人一人高的位置分出三股一般粗的树干,我的最爱就是骑在大树杈上。一次抱着树干睡着了,中午没有回屋吃饭,害得姥爷、妈妈一通好找,妈妈不住的喊声惊醒了我,我不动不答。藏够了自己跳了下来,屁股立刻挨了妈妈一巴掌,那是真打呀。

在陈家油坊村,姥爷的褚家是小户,舅妈的任家是大户,单单称呼舅舅的就有二十多个,我总是认不全,看见眼熟的且有点年纪就大舅、二舅的顺嘴叫。

我满村子跑,舅舅们把我带到大屯、带到廿家子,带到苏文咀子村,苏文咀子有一个大教堂。

过去,苏文咀子中学是周边唯一的中学,我爸就毕业于此校。

姥爷、姥姥育有四女一儿,四姐妹中我妈行三,我没有见过大姨,只知道她家在锦县三家子村,姓吴。

秋收过后,二姨带着三表弟来了,我和妈妈回家了。冰冻封河以后,我和妈妈又来到姥姥家,替换二姨和三表弟。天气转暖,远处成片柳林泛黄的时候,姥姥去世了。

舅舅不让姥爷挣生产队的工分了,只管管自己的房前屋后。我问:“姥爷,没人给你看池口子,你能浇地吗?”姥爷说:“能,我一边打水一边看池口子,两头忙。”

姥爷年轻的时候赶驴驮子跑锦州,是一个买卖人。

春天,姥爷爱住在我家,三家子大队出外闯荡过的人多集中在村子东头,姥爷不乏谈客。锦州的小菜儿厂,虹螺蚬的牲口市、酿酒的宁城八里罕、产醋的喀左大城子、产口蘑的坝上草原,姥爷都去过,村子东头的人公认姥爷是见过世面的人。

老姨嫁到黑影儿,婆家姓李,家庭不和,老姨、老姨父、老姨的婆婆和公公,几个人打圈架,老姨落下精神病。偶尔来我家,进门就抄菜刀,直接奔向我爸,一同逃跑的人还有我妈。次次拦住老姨的人都是我爷爷,只要见到爷爷,老姨就放下菜刀说:“大叟,你给评评理。”我爷爷大声说:“他老姨来了,快弄点好嚼喝来!”奶奶赶紧去和面,烙白面饼、煎鸡蛋片。

老姨只要看见姥爷,就放弃爸爸直奔姥爷,拦住老姨的还是我爷爷。吃了奶奶好嚼喝的次日,老姨肯定还来,自带杀猪刀子来找姥爷。不等老姨来,姥爷就走,向东穿过杨家沟,翻过二道梁和二道沟就是二姨家的牛家沟。见不到姥爷,老姨大声问爷爷:“人呐?”我爷爷回答:“昨个儿晚上,亲家就去牛家沟了。”老姨从来不去二姨家,她怕二姨父。姥爷从来不在二姨家多住,姥爷喜欢读书人,我爸是老师,是姥爷口中夸奖的有文化人。

谷雨过后,姥爷就回陈家油坊村的老宅子。河水一旦结冰,大舅就接姥爷去朝阳城里过冬。第二年,春暖花开,姥爷自大舅家直接来我家。

4、老人(二)

姥姥去世的那年,我离开姥姥家。那房子、那院子不是远在天涯海角,始终就在那沟畔西。但是,我再也没有进过那个狭长的院子,那口老井还在的话,井底可能没有水了。

记忆中,第一个离我而去的亲人是姥姥,接下来是爷爷、奶奶、姥爷,这是一个队列,在接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有排队的有插队的,都是我的亲人。

我57岁时,妈妈80岁,我的外孙称呼其为直溜溜太姥姥;岳母93岁,我的外孙称呼其为弯腰太姥姥。我清楚,亲人排着队离我而去,儿时依靠过的亲人越来越少,儿时的玩伴各奔东西,自己越来越孤独,当这个队伍的队尾是我,就结束了。这一生对于这个世界,我可有可无;这一生对于家庭,我不可或缺。出生、上学、工作、娶妻、生女、退休、衰老,人世间走一回,最后也给别人制造一点儿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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