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唾手可得
彼时,已是人间十月。
天气逐渐转凉,郁郁葱葱的草木,早已披上了金黄的羽衣。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南飞的大雁偶尔传来几声哀鸣。
远郊的农夫,正在田埂里卖力地挥舞着镰刀,拾掇着沉甸甸的谷穗,露出了丰收的喜悦之情。
不远处的流放队伍,正佝偻着身体,拖着笨重的枷锁,缓慢前行,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毫无生机。
此刻,就在这山野田间,生而为人,却是两种不同的人生际遇。二者之间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流放队伍的最前端,身着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人,就是此次负责犯官流放任务的锦衣卫百户——张彩。队伍的最后端,身材矮胖的是总旗张三和身材瘦高的是总旗李四,他们两是张彩手下的亲信,和张彩一道负责流放。
彼时张彩正骑着马往回走,手中的软鞭不停地鞭打着人群,催促他们加快步伐。
人群里的一个老妇步履蹒跚,走得十分吃力,已经被张彩狠狠地抽打了数鞭。殊不知,每一鞭都痛在犯官李兴的心里。
犯官李兴终于安奈不住了,拖着笨重的枷锁,来到百户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百户大人,我母亲实在走不动了!还请百户开恩,在前面林子里休息一下!”
只见,张彩视若无睹,又一软鞭狠狠地抽在老妇人的身上。顿时,那老妇疼得“啊”的一声惨叫,重重摔倒在地。一旁的儿媳妇杨氏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我和你拼了!”这一鞭子,让李兴彻底失去了理智,怒吼着向张彩撞了过去。
不料,李兴此举惊了张彩的马,被马蹄狠狠地踢了一脚,霎时倒地吐血。一旁的老妇人,眼巴巴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年幼的孙子被吓得直哭。
杨氏见状,便将婆婆交给了正在哭泣的儿子,自己赶忙上前搀扶倒地的丈夫,为他擦拭嘴角的血渍。眼泪止不住的落下,纷纷滴落在李兴的脸庞。李兴心的像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却又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无能为力。只好用尽力气拉着杨氏的手,发出虚弱地声音,安慰道:“我没事!只是苦了你们。”
杨氏泪如雨下,无语凝噎,只是不停的擦拭着李兴嘴角的血渍。
还没等李兴夫妇缓过神来,张彩便又朝着队伍呵斥道:“想要活命,就不要废话,赶紧前行!”
真所谓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一个御史变成阶下囚,便毫无尊严可言。
无奈之下,李兴也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跟着队伍加速前行。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中,老妇人终究没能挺过去,死在路上。“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哀,让李兴心痛不已,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为了活下去,李兴不停地给自己和家人鼓气。李兴心中想着:“也许不久之后,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就会醒悟过来,诏他回去。”
可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发生一件令他生不如死的事情。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晚,昏昏沉沉的天空,刮着阵阵刺骨的寒风,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雪。
此地方圆十里几乎没有人家,除了零星的几点灯火外,就属不远处驿站的灯笼最为抢眼。灯笼的火光在昏暗中摇曳生花,门口的旗帜被大风吹得“呼呼”作响。
寒夜里的灯火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温暖,尤其是这些饱受风霜的流放之人。
看到灯火的一瞬间,流放队伍想到了家乡,想到了亲眷,想到了生命中一切的光亮。他们饱受风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幸福感。就拿眼前来说,最起码今晚不用睡荒郊野外了,能睡马厩也是一种幸福。
看见灯火的张彩,也不例外,顿时精神抖擞,发令加快步伐,朝驿站奔去。
来到了驿站门口的时候,天空已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驿站的小院空空荡荡,异常冷清。
张彩骑着马径直往院内走去,大声呼喊道:“小二!牵马!”
“来嘞!来嘞!”
只见一个瘦小机灵的小伙子,掀开内堂的门帘,用衣衫擦了擦手,急忙奔向流放队伍,接过张彩的手中的马绳。点头哈腰的说道:“大人里面请!小的,稍后就来。”说罢。便依次接过两个总旗手中的马绳,领着流放队伍来到了马厩。
安顿好马匹和流犯后,小二就急忙赶回了内堂。
“百户大人,喝点啥?”小二上前殷勤询问道。
张彩先是干了一碗茶,紧接着说道:“给我们哥儿三个来五斤上好的白酒和三斤牛肉,外加一盘花生米!再要三间上好的客房。”
“好嘞!马上给您安排!”小二语罢,便往后厨走去,没一会儿便端着酒菜出来了。“大人您慢用!其他还需要啥,您尽管吩咐!”
百户做了个摆手的姿势,示意小二退下,小二识趣的退到了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