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年为期
笪小奇十岁那年患上一种怪病,这种病让笪群峰及其家庭痛苦不堪。治疗费很快抽干这个家庭。笪群峰变卖城市里的房子,一次次搬家,最后只能在农村寻得一处土坯房,才算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安顿下来。他无数次筹钱,只为了能救下笪小奇。
两年前,医院将笪小奇从病房请出,笪群峰一次次流泪,一次次跪下,头磕破了,血流满面,但始终无济于事。那一天,笪群峰推着三轮车,载着笪小奇。天下着雨,一次又一次,将父子俩淋个透。笪小奇无疑是幸福的,因为他始终不明白,这个斑白头发单薄老头为什么要这样。笪群峰回头看着躺三轮车后的笪小奇,那一刻,他想到了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笪群峰可以这样离开,笪小奇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笪群峰推着三轮车,他们向前走着,没有回到那土坯房子的家,他们向前走着,但不知道路究竟在何方。
笪群峰他老了,累了,想着停下来歇歇,但他没有,他继续往前走着。
笪小奇的路,笪群峰能载多远是多远。
人生如果有来生,将来还是做父子。
笪群峰想到自己四十多岁才初为人父,想到笪小奇那软糯糯小嘴巴朝自己笑,想到笪小奇那咿呀学语第一次喊“爸爸”,想到笪小奇那次十岁生日前病发倒地。
再往后,笪群峰不再往下想了。
笪群峰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感到害怕才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曾经是一名军人,一名铁骨铮铮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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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历时37天,短短37天内,激烈炮战、突袭战、对攻战,浑天暗地,在不足一平方公里的阵地上落下2万多发炮弹。
炮火像铁犁一般一遍编翻腾着焦土。
战友被炮弹击中,腹部被弹片切开,血流如注,肠子流出。笪群峰捧起沾满泥土的肠子试图帮战友送回腹腔。战友挣扎着推开笪群峰,拖上炸药朝敌方冲去。
阵地白刃战已经开始,刺刀与刺刀对杀。一把刺刀从笪群峰侧面刺来,笪群峰左臂擦过刺刀口,顺势回扣双手握枪,用枪托朝来人面门迎去。那人侧头闪过,缩回刺刀准备再刺。笪群峰正面迎向那人,挺刺刀朝那人胸部着去,却被回收刺刀格挡开。笪群峰后撤一步,回刺刀准备再刺,这时,一颗子弹从笪群峰左膀下穿过,笪群峰一声“哀嚎”,下蹲身子,面露痛苦表情。那人以为笪群峰中弹,抬手准备补枪。笪群峰掉过枪托用力抡起,挺身照准那人头部直劈下去。那人被打翻在地,但还算清醒,他右手抓起压在身下的枪,将枪托抵在胸口,上抬枪口,准备朝笪群峰开火。笪群峰怒火中烧,照那人面部又是狠狠一枪托,一下、两下、三下。那人面部被砸得早已变形。笪群峰右手拿枪,左手从身后抽出大刀,用力朝那人喉部砍去。
刀光闪耀,人头落地。
笪群峰抄起一个弹夹,塞进枪膛,瞄准朝周边横扫猛击,子弹像火龙般袭卷。
那一刻,笪群峰沉浸在枪弹与刀锋里,他不去思考,他像一头野兽,一切在他眼前都是猎物,他是一头野兽,在子弹啸声中,在刀刃闪耀中,他遇人便杀,他听不到悲鸣,他一直向前。
那一次战役,他们胜利了,胜得悲壮、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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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别来无恙?”
话音刚落,虚掩屋门由内推开,从屋内走出一个道士。
那道士身高六尺,散发披肩。往他脸上看,道士面若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鼻如玉柱、唇似涂朱,着一身清布道服,腰系丝绦,胖袜云履,很有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笪群峰赶紧起身,朝那道士拱手作揖。
“师父,我是来看我儿子。师父说两年为期,今天刚好两年。不知道我儿子现在病情怎样了?”笪群峰急切问道。
笪群峰问完,见道士身后窜出一矮个侏儒。那侏儒身形扭曲,手长腿短,长著一颗与身形极不般配大脑袋和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侏儒看起来相当丑陋,尤其一双鼓眼睛、一对招风耳,看起来都不像人类该有的模样。
“你儿子性命算是保全了,但完全康复不太可能。”
侏儒抢在道士前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