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岭城往东三十里处是一片荒谷,这里没有茂密的树木,也没有繁盛的花草,有的只是光秃秃的石山,和一道不知源头的溪流。
独龙镖局便是建于这个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据说是因为镖局的总镖头喜欢清净,仅此而已。其内部的景象恰与外界不同,到处绿树成荫,楼阁亭台,鸟语花香,宛若一处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
镖局很宽阔,但里面的人丁并不兴旺,除了几个杂役外,就只有总镖头和他的五个徒弟,也就是镖局里的镖师而已。人少,却不弱小,知道独龙镖局的人,都清楚他们虽然只是区区之众,拥有的实力却让人不容小觑。
独龙镖局地处偏僻,找上门来托镖的人自然就少,但他们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对于镖局里的人来说,一盘棋局的胜负,或许比客人登门更让他们感兴趣。
“哇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遍了整个独龙镖局。
后花园一棵大树下,两个人正坐在石凳上下着围棋,一位是身穿褐红色锦袍,已年过半百的老者,另一位则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他们两人此刻的神情正好相反,青年人喝着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那老者则是挠头抓腮,情绪激动,就像是刚听到欠他钱的人跑路了一般,那声惨叫便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镖局里的其他人对于这叫声无动于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在他们看来,这声噪音远不及手中扫帚摩擦地板的声音或是算盘上珠子碰撞在一起的啪啪声那么动听。
青年人瞧了一眼对面因失控而发出怪叫声的老者,不满地说道:“师父,跟您说了多少次了,千万不要因为一局的输赢斤斤计较,气大可是会伤身的。”
老者正是这独龙镖局的总镖头,公冶意,而坐在对面的青年人则是他的大弟子,苏壕,一个年近三十的文弱书生,不过看着羸弱,公冶意却是知道,那里面可是藏着一头野兽的。
公冶意瞪着他,怒道:“身为弟子,难道你不应该让着点为师吗,非要次次都赢我你才开心?”
苏壕忙躬身道:“弟子惶恐,只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任何对手,都要认真对待,全力以赴,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对手的尊重,不是吗?如果弟子一味让着师父您,那岂不是对您不敬?”
公冶意怔了一下,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脸色稍缓,但心中郁气始终未散,当下咬牙道:“好,之前的事暂且不提,我们再下一局,为师定得胜你才行。”
说着,撸起袖子又重新整理起棋盘来。
苏壕苦笑,对于这么一个棋痴——围棋白痴师父,他已经无计可施了,唯有强打精神奉陪到底。
自己这个师父对围棋的痴迷程度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然而让他感到意料之外的是,下了这么久的围棋,师父的棋艺竟无半点的精进,一直保持在入门水平,有时候他就是闭着眼都能赢,更遑论让他全力以赴。
公冶意却是毫不知觉,还乐此不疲,屡败屡战,时常让他作陪,令他郁闷不已。
再次开局,苏壕变得心不在焉起来,棋下得毫无章法,一心只求速败,然而很快他便发现,师父公冶意的棋竟是更加的杂乱无章,处处是破绽,转眼间便败局已定。
苏壕心底一声哀叹,看来有的时候,输,并不比赢容易。
正在这时,一个留着长须,年过六旬的老者走了过来,对着两人躬身道:“师父,大师兄,有人上门要托镖,我已经让他在会客厅等候了,还请师父过去看看。”
“嗯,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公冶意头也不抬。
老者正要离开,忽又听公冶意说道:“立恩啊,先等一等。”
萧立恩驻足回头,公冶意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接着说道:“雷桀和柳程回来了吗?”
萧立恩道:“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房里休息。”
“嗯。”公冶意点了点头,道:“你们办事,我一向都很放心,你们也都没有令我失望,很不错。对了,羽天崇那小子呢,从早上起就没见到踪影了?”
萧立恩皱着眉想了片刻,才答道:“四师兄好像一大早就到东岭城去了,至于要做什么事,弟子就不清楚了。”
“哼,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成天就只顾着玩!”公冶意生气地说道。
“四师兄年纪尚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师父您就别对他这么苛刻了吧?”萧立恩辩解道。
“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基础差又不肯用功,什么时候才能够独当一面!”公冶意越说越激动,“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让他好好练功!”
“是。”萧立恩知道说再多也已无用,只好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