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寻古轩
头些年,哈尔滨的古玩市场都在道外,都是各自撑个摊子,也没什么系统。老孙头挺执着,每天挨个摊子转,有几个唠的熟的,就拿出珠子让他们看一看,有的不置可否,有的贬得一文不值,也有的揶揄他这是个绝世珍宝,价值连城,让他好生收藏,切莫露富。老孙头甚至在想,自己那天是不是看走了眼,是工人手腕上戴的珠串散了,然后自己捡了一颗,也许就是普通的水晶甚至是工艺品?老头听说有个叫质量技术监督局的部门能进行鉴定,一个是鉴定费用太高,另一个也怕这珠子来历不明再给没收了,自己再被警察拘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老孙头思前想后,还是没敢找官家。
也该着老孙头发利市,一天中午,受一肚子气的老孙头在一个面馆胡乱填肚子,对面的“寻古轩”竟然发生了争执,两个小伙子扭着一个50多岁的男人破口大骂。老孙头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他看外面打得欢实,赶紧抹了两把嘴就跑出去看热闹,原来是这位小伙子前一阵在这寻古轩里卖了件东西,回去后才知道,东西卖便宜了,反应过来就来找老板理论,人家老板说这是行规,出手钱货两清,你俩今天要是打我,我就报警。两个小伙子急了,一个扇了他一耳光,一个踹了他一脚,然后两人撒腿就跑。
老板挨了一脚,捂着肚子蹲在地下,老孙头个矮,一直被挡在人群外面,挤也挤不进去,这时候他正在人群外边伸长着脖子看热闹,突然人群一散,一个小伙子冲了出来,然后就眼前一花,被小伙子一下子撞翻在地。
好在老孙头常年劳作,身手不赖,倒地时顺势一抱,就把小伙子的腿给抱住了。干了一辈子力气活的老孙头硬生生地把小伙子摁在地上,凭凭那小子如何踹他,就是不松手,那老板见状赶紧报报警,那小伙子不仅没要回钱,反而赔了老板八千多块钱。
“谢谢你老哥,如果不是你抓着人,我这打可就白挨了,这是个人一点心意,您收着。”事了了,老板没让老孙头走,把他让进“寻古轩”,点出2000元钱塞到老孙头手里。老孙头客气了几句也就收了,老孙头看这“寻古轩”里古色古香,一排玻璃柜里全是瓷盘瓷瓶,几个玻璃柜里放着钱币、古玉,都摆得整齐,边上的柜上,还有不少的古书、字画,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自然也看不出真假。
老板给老头上了茶,见老头背着手看得津津有味,便问:“老哥也是这行里的?”老头忙说,“我啥行,我就是种地的行,这不,从地下刨出个物件,想找人给看看值多钱,我儿子上大学,这不正愁学费吗,咱们村子培养个大学生不易,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啊。”老孙头把之前想好的说词摆了出来,儿子上大学是不假,不过老孙头家远不至于砸锅卖铁,他这么说也是想赢得别人的同情,占领情理高度不至于受骗,这也是老孙头一点小聪明。
老板听后一笑,“哟,老哥,你还真问着了,我这寻古轩就是卖古董的,不妨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老头背过身子,从内裤兜里掏出珠子递给老板,老板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又搓了搓,又闻了闻,表情渐渐凝重。
“老哥,这是清宫里的物件,你家土地里怎么能有?您干土活儿的?”
“土活儿?”老孙头一愣。
“就是掘坟盗墓”老板话一出口,老孙头吓一激灵,“你别瞎说,我家世代种地,我有这想法也没这胆量。”
老板上下打量了老孙头半天,又问了老孙头家乡和发现的位置,老孙头只说在二龙山附近,老板又仔细看了半天说。
“这东西不是珍珠,是和田玉仿制的隋珠,当然没有隋珠罕见,这东西就和顶戴一样,都只是一种饰品,可以镶在帽上,也可以嵌在腰带、衣服上。一般的珠子都是透体洁白,可那不是上品,你看这个,中间青丝成絮的,这叫‘龙眼’,只有皇家亲王可以用作装饰,所以这东西不可能出现在平民家里。”
老板顿了一顿又说,“我听说过一个传说,当年冯玉祥逼宫末代皇帝溥仪,限他三个时辰搬出故宫,溥仪打包了几乎所有值钱的珍宝,用了近百辆大车才移出故宫,再后来溥仪颠沛流离,这批宝物不知去向,1932年,溥仪在东北满洲国当了伪皇帝,有人猜测,这批珍宝他带到了东北,溥仪受日本人的控制,想必这批财宝,肯定是藏匿了起来,有人说这财宝被东北王张作霖所得,也正是因为有这批宝藏,他的东北军才能在军火上领先其他军阀。张作霖为人精明,相传他把财宝和军火分成几份,分布于东北各大山林之中,就怕哪一天失了势,自己就近开挖宝藏,然后东山再起。你说的二龙山,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你能找到这一颗珠子,肯定能找到其他的宝贝。”老板越说越兴奋,嚷着要和老头一起回家,雇人去挖宝,然后和老孙头平分。
老孙头越听心越凉,看来这珠子是宝贝不假,可是其他的宝贝却早让日本人给卷走了。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使得好哇,老孙头气得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老板听了原委,又想了半晌道,“老哥,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它证明这传说是真的,这个山头的宝贝没了,其他的山里肯定还有。”“就算是有,我也碰不上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上哪找去,东北这么大,我这辈子是找不到了,算了算了。”老头一跺脚要走,老板忙说,“您那珠子卖不?我出1万。”老头摇摇头说“算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吧。”老孙头摇着脑袋回了家乡。这一晃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如今老头儿子都成家立业了,寻古轩老板再也没联系过他,老孙头这珠子就真成了个念想了。
我和老吕听到这,酒都醒了,这也太离奇了,我俩听得气血上涌,老吕破口大骂,老孙头一口闷进了酒,歪在炕上睡了过去,手里还死死攥着那颗珠子。
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老伴来收拾碗筷,“别听他胡咧咧,一辈子就是个种地的命,成天想着发大财。”老太太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小心地把珠子收好,又收拾了另一间屋子让我们住,我俩本想要回去,老太太说这大山里晚上黑灯瞎火,山里面什么野兽都有,你俩不怕迷路了?在这睡吧,明天早上我给你找个三蹦子,送你们出山。
我俩想想也是,躺下后,老吕骂了半天娘,酒意上涌就睡了过去,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头脑越来越清明,一件萦绕在童年时的离奇怪事,也因为老头的这一番话,好像有了一点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