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刻不出生活的手艺人

阿杰要比我小2岁，他家就在小路对面，因为住的很近，近到从老头家屋里的窗户就能看到他家做没做饭，洗没洗衣服，所以我俩常在一起混；阿杰爸爸有一手雕刻的好手艺，我常去他家看阿杰爸爸雕木头，他能在一根木头上敲敲打打的雕出一条龙，当时觉得新鲜，也很佩服这样的手艺人，有时候赶上他在赶工雕刻的时候，我能站在旁边能看好长时间。

先用尺子在一根方形长木上量好尺寸，用铅笔在上面做好了很多看不懂的标记，然后用油墨盒子对准做好的标记弹出一条一条的线。然后拿出一卷带着刻度方格子的白纸，单用铅笔就在上面画了起来，不一会一条龙的轮廓就出来了，要时不时的得拿着纸上的图案跟木头上的标记比对一下，避免差了尺寸，调整的差不多了就用刷子在木头上刷上了一层浆糊，把画好大龙轮廓的纸对准标记贴上去，摩挲平了之后剩下的龙的其他图案就要用笔在木头上面刻画出来细节，画好了之后就是雕刻的步骤了，只见他用不同尺寸的刻刀在木头上飞舞着，被刻出来的木屑四处乱蹦...就这样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中午了。

因为住得很近，回去吃饭在老头家的屋里都能听到锯木头，敲刻刀的声音；吃好饭后就又过去看。雕出这样一条龙大概要2-3天的时间，雕好的木头也不知道拉去了哪换了钱，过两天又拉来一批新木头。

阿杰爸爸四方小脸，平头短发，不怎么爱说话，可能平时都是自己低头忙手艺，很少出门所以偶尔碰上跟邻居们打招呼也都是带着羞涩的表情，好像离很远就在准备该说什么话的样子，走的近了呢，就硬在脸上挤出些笑容，寒暄一两句过去就算了，然后边走边半低着头好像又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远远看去有些驼背，估摸着是常弯着腰敲刻刀弄的。

阿杰妈妈是个外地人，听口音该是四川那边过来的，又瘦又高，嗓门儿大，嗓音也高，就是牙长的难看些，上面门牙出来的太多了，不过干活是一把好手，平时木匠只顾忙手里的木头；做饭、洗衣、照顾阿杰、还有家里的7分花生地都是阿杰妈妈来忙活。有时候看到阿杰妈妈从地里回来，刚脱下脚上沾的满是泥的鞋就进了厨房，不一会菜香味就飘出来了。阿杰妈妈的厨艺是很好的，曾有一次奶奶有事来不及做饭，托阿杰妈妈照顾一下，在他们家吃过一次午饭，那香味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老百姓家的日子就是禁不起过，一转眼木匠家里又添了一口子人，阿杰有了个妹妹；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多了个小孩子，家里本该喧闹些才对；可本来就不是很爱热闹的木匠一家好像更安静了许多。后来才知道，自从雕刻手艺少了主顾，木匠在家闲了好一阵子，再加上又添了长吃饭的嘴，不得已木匠跟着村里的瓦匠们出去干劳工去了。从那以后即便是在小路上也听不到锯木头、砸刻刀的声音了，只是偶尔会听到阿杰的小妹妹稚嫩的带着奶气的啼哭声。

转过年来，阿杰妹妹都会在地上跑了，有次在小路上看到了回家省亲的木匠，腰板好像更弯了，打了个照面走进了才看见脸变黑了也糙了许多，但胳膊好像壮了不少。不知道他那大大小小的刻刀和油墨盒子还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