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修过人民大会堂的老头

老头身材算是比较瘦的那种，但是手劲是出奇的大，每次掰手腕我和表弟我俩四只手一起都掰不过他，老头总说他是真正吃过苦的人，同样无法去论证，不过分析开来：且不说他出生的年代，单说老头的家庭环境就够坎坷的了，他说他吃过苦，八成是真的苦。

老头出生于19世纪30年代，那时还在建国之前，据说他小时候根本没有吃的，窝头都是奢侈品，他曾经度过过一段凉水就酱油的难忘经历，能想象吗？喝一口酱油嘴里有了滋味马上喝凉水来充饥，结果脸蛋子都水肿了。后来呢把玉米棒子瓤搅碎了煮着喝，那时候他才几岁。再后来呢因为老头的亲妈去世了，老头的爹后面又再婚娶了个年纪比较小的媳妇儿，成了老头的后妈。后妈又生了3个儿子一个姑娘，等于这一窝就老头一人不是亲生的，所以对他并不好；老头的亲爹呢也不是个善茬，听老头常说他爹是土八路，腰里能别王八盒子的那种。你们可能不懂，当时不管是八路军还是土八路枪都是很稀缺的物件，但凡是手里有”货“的都是有背景的人。就因为这老头的爹在村里横着走，俗话说物极必反，果不其然，他在跟别人秀枪的时候意外走火打死了人，就这样被保定市里拉走了。后来怎么样了老头从没说起过，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爹是在村子里老死的。反正我是没见过他，一次没见过。

最让我佩服的是老头居然和奶奶是自由恋爱，那个年代能有人给介绍媳妇儿就行了八辈子大运了，老头居然能来个自由恋爱。奶奶也是一个村里的，据说当时两边的家里都不愿意，老头也是牛x不知道怎么的就带着奶奶出来盖了一间土房住下了，就这样过了一辈子。我更小的时候还有那间土房，后来在旁边盖了红砖房，才把土房推掉。

一九四几年的时候，老头进了部队，一呆就是四年，我问老头你拿过枪打过仗吗？老头说他们不是训练就是干活儿，枪倒是碰过但真没上过战场，干过最大的事就是修过人民大会堂。那时候他已经和奶奶结婚了，到天安门广场得有两百来公里，他一去就是一两个月；说到这奶奶突然接过话茬说：“那时候我还骑自行车骑一两天去给你爷送饭呢！”当时年纪太小，一听一热闹就过了，后来我长大了也接触了男女之情后，才感受到那句话所蕴含的力量。

老头是个心态特别特别好的人，天天乐乐呵呵似乎他永远没有烦恼，是个纯纯的乐天派，即便是跟奶奶拌嘴吵架了也是很快就好；当时奶奶在家养了很多兔子，靠卖小兔子赚钱维持生计，老头每天早上喝下午都要背着筐挎着镰刀去打草，喂兔子用。偶尔会帮大伯、二伯家帮帮忙，每天中午要睡午觉，起来后跟我们一帮小孩子一起玩一会，除此外也不见老头有其他的事情做。

表弟每次来老头家住的时候都是非常热闹，我们都会问老头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你去过后面那座山吗？”、“那山里是有大蛇吗？”、“烟锅子里的烟油真能把大蛇烧死吗？”等等，老头每个问题都能给我们讲的很吓人，也能讲很长时间，导致我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最难忘的就是每天晚上在院子里吃完饭后，老头扯一张凉席从屋后的绕上房顶，我和表弟跟着爬上去一起躺在凉席上，那个时候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见、萤火虫就在飞在身边、听着河沟里的青蛙叫声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