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中此匹夫奸计（十一）
不说曹干，力子都、季猛等都没能料到冯郎会在击溃了董宪北阵后，不继攻董宪南阵，而转攻西北阵，况乎西北阵的主将和义军战士？更是未有料到。
一则，不曾料到，未有防备；二者，冯郎等又来速甚急，短短的一两里地的相距，倏忽即至，根本没有给西北阵的义军将士们反应的时间，由是，方才接战，西北阵就陷入混乱。
本是隔岸观火，不提防，火烧到了自家身上！
西北阵义军将士这时都是何等反应，不言自明，无不慌乱失措。
……
“从事？”黄朱试探地问董宪。
迎风摇曳的大旗，这会儿像是稳当了许多，董宪没理会黄朱，怒斥左右惊呆的小率、军吏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拢北阵部曲，令贲休、王贤诸部援北阵者，还攻南阵！”
小率、军吏们缓过神来，纷纷应诺，领了董宪军令，便就急忙分去北阵、南阵传命、行事。
黄朱看了看他的阿兄黄香，黄香抚着玉如意，无有向董宪进言的意思，他也就只好咽下了想要劝说董宪“唇齿相依，不可坐视西北阵大乱而不救”的话语，捻了捻胡须，亦默然无言了。
“两县援兵本就已溃，现冯郎转击西北阵，我部集中全力，再攻贼援兵，至多个把时辰，就必能收获全功。敢问从事，歼灭掉两县援兵后，下步举止，是何计议？”黄香开口了，问道。
董宪瞟了下乱马交枪、混乱不堪的西北阵，听着从那里传来的敌我将士各种叫喊的杂乱声响，没有再去看城西的力子都大旗，目光转将回来，投到了南城门处，在约百十郡兵步骑的人群中，仍正在如潮水也似，不断地向前挥动着的那十几面郡兵军旗，说道：“杜俨将旗虽仍在西城头，然其本人，现定在那处！咱们各部今日出战者，足有万余之众，冯郎所率才不足千人！凭此不足千人，何以敢出城逆击我万余之众？或杜俨尚另有后手。我部北阵已败了一场，士气已衰，倘再中计，将不可收拾矣，宜谨慎为上。歼灭掉两县贼援以后，我便鸣金收兵！”
杜俨究竟还有没有后手，董宪其实也是拿不准的。
但不管杜俨还有没有后手，乡谚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董宪是刚被杜俨狠狠咬了一口？是以杜俨就算是另外别无后手，今天这场仗，他也已打够了，不愿再冒丁点险了。
黄香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此战，大率给从事之令，是歼灭两县援兵。只要能把两县援兵歼灭，大率的军令便就完成。待灭两县援兵后，即鸣金收兵，从事此意，在下愚见，上策也！”
一对主臣心意相合。
在侧的黄朱眉头微蹙，欲言终止。
……
西北阵的义军战士总计只有千余，冯郎所率之郡兵步骑，在冲溃了董宪的北阵后，去掉伤亡，能战士尚有五六百，两下的兵力相差并不很大，郡兵步骑复乃是挟胜再斗，斗志高昂，遂在缺少准备的情况下，西北阵只抵挡了一刻多钟，便全阵溃散！
冯郎驰马最前，锐不可当。
数百郡兵步骑随着他大呼的喊声，一阵紧随一阵，城西偏南阵中的曹干等人遥遥可闻。
“河北冯郎在此！挡者死！跪降者不杀！”
“河北冯郎在此！挡者死！跪降者不杀！”
“河北冯郎在此！挡者死！跪降者不杀！”
……
“这就是名将的风采么？”眺其英姿，闻此大呼，曹干心驰神动。
他黑黝黝的脸膛上，即便憨直如田屯，此时此际，也能从中看出一派的惊羡、向往之色。
曹干摸着短髭，片刻视线不离冯郎，自语说道：“河北冯郎？我闻得河北常山有一上将，白马银矛，世罕有敌，却也不知，冯郎已是这般无双，白马银矛的此位上将又会是何等风采？”
憨直归憨直，不代表田屯就是个傻子，没心思，杀掉了田彻手下的那个猛士、又杀掉了庞彩手下的那个猛将以后，周边人对他态度的改变，渐已是使得田屯颇为自得，隐隐自诩勇将。
然而自己比得上冯郎么？
田屯闷闷地哼了声，悻悻然说道：“小郎，你说啥？啥河北常山？常山是啥？山很长么？”
时下已有常山郡，但常山郡属冀州，离田屯、曹干等的家乡东郡颇远，田屯一个乡下人，投从曹干前，连本乡都没出过，自是从来没听说过常山郡这个地方。
“一时感慨罢了。”曹干含糊的将这话带过，远眺冯郎所向无前的神勇身姿的眼中，忽然微微透出了点诧异，他起疑说道，“不对！”
田屯问道：“小郎，啥不对？”
“他这架势……”曹干瞪大了眼，观注着冯郎等的驰向，不敢置信地说道，“他这架势？”
李铁、李顺等人也看出了不对。
李顺失声叫道：“他要接着攻咱城西阵！”
一战击溃董宪北部，再战冲散了西北阵，冯郎与他所率的那数百郡兵步骑，丝毫没有回转城中的迹象，他们就像是脱笼的虎狼，仍还未饱食足够，风卷电掣，带起尘土扬漫，自乱糟糟、各自奔窜逃命的簇簇、群群的西北阵义军战士中
，直往城西杀来！
城南门处，那十余面各色的军旗，挥舞愈急。
阵阵的呐喊一阵催着一阵，越来越清晰，涌入曹干等人耳中。
“河北冯郎在此！挡者死！跪降者不杀！”
紧从在驱马扬矛的冯郎马后的黑旗，飞飏迎风，在下午的阳光下，黑如水，卷前奔涌。
一将而已，数百步骑，已是连战两场，连胜两阵，却不做歇息，居然再进？
且其将要再战的，是上万敌人组成的南北连绵数里之长的大阵！
“失、失心疯了么？”李顺何曾见过这等猛人？他目瞪口呆地说道，震惊的以至结巴起来。
田屯亦是惊呆，舔了舔嘴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短铁戟。
曹干曲，或言之刘昱部在城西阵中的位置处南，离城南虽非最近，却也不远，冯郎及其所率之郡兵若是真要再来冲城西的义军大阵，他们将会是首当其冲。
西北阵义军将士被冯郎等冲阵时的心情，曹干诸人，现在有了体会。
“快，快！传令下去，命令各屯兵士立即起身，做好战备。”好歹已是经历过几次战斗，这点临机应变，曹干还是有的，他最先稳住了心神，并尽力稳住语调，将拄着的矛提起，下令说道，“叫郭大兄等过来我这里，商量应敌之法！再派人去刘从事处，问其战法。”
几道命令，各有传令兵赶往各处去办。
冯郎等来势甚快，命令下完的当口，曹干等再去看时，他们离城西本阵已不足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