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瘟疫三

暮昭自责的看着生病的六福，没说话，我自顾自的讲起了与六福初遇的情景。

“那时候，我刚失了孩子，本打算把妹妹安顿好，就自己一个人找个清静的地方，悄悄的下去陪我的孩儿。可谁知刚到这里，就看见一群人追着打一个小乞丐。那个小乞丐身上脏兮兮的，手里攥着半个包子，被人围在地上打，也不还手，也不哭，就是死命的护着手里那半个包子。原是他几日没吃过东西，饿极了，偷溜进一家饭店，捡了桌上别人吃剩的半个包子，被店家厌恶，追着打他。我救下他，给了他一些银钱，还给他买了几个果子，结果这孩子就一路跟在我身后。我觉得可能是我的孩子用另一种方式回来了我身边，就收留了他让她叫我姑姑，这一叫就是三年。我给他取名六福，就是希望早早经历了人世疾苦的他，未来能富顺一生。”说完，我将六福搭在外面的手收回被子里去。

看着病床上六福睡的不安稳的样子，我很是一些心疼。就这样看了不知多久，我抬头对身边一脸凝重的暮昭说：“暮昭，我好累啊。等忙完了这段，咱们回家买两个烧鸡，每人一个鸡腿好不好。”

身旁的暮昭没有马上回我的话，伸手摸了摸六福的头发。温柔的笑了，点点头说：“好”。可能是那夜太过忧心于六福的病情，才让我忽略了暮昭脸上巨大的悲伤。

忙了一天一宿，天边泛白的时候，我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六福的床边睡着了。刚睡下不一会就听见有人喊我。“鹿大夫，鹿大夫。”睁开眼，双眼因刚睡醒看的不太真切，朦胧中见来的人仿佛是节度州府衙的侍卫。那人见我醒来，拱了拱手向我行了礼说：“鹿大夫，苏大人有请。”

听说是苏泊洋找我，我急急的起身随着那侍卫去了，但一路并未看见暮昭的身影。等我到了破庙的前殿，苏泊洋和周大夫他们已经在了。

“鹿凛，你来啦。”说话的是苏泊洋。只见他面色疲惫，仿佛是几日都没有睡觉的样子。

“可是找到病源了？”希望他能给我带来好消息，但很快我的希望便是落空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城中和周边所用的水源地都找过了，可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我的推测出了什么岔子。我暗自思夺着。

“我来，是有一件事。”只见苏泊洋说话的时候神色凝重，想来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王都来了一位观察使下令说，若两日内不找到解瘟疫的办法，就要…”苏泊洋一脸难色的顿了顿，继续说：“就要把所有受瘟疫的人用火烧死，防止疫情恶化。”

苏泊洋没有久留，又和周大夫说了些什么就走了。而我则留在前殿和诸位大夫汇总了昨晚的状况，探讨下病情才离开。中午，我去了煎药的地方，想给东子和六福他们换个药方，重新煎些药。待把水桶扔进井里时，无意中发现，我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也开始出现斑驳的红点。

我惊慌着抬起头，放下衣袖，将裸露在外的皮肤盖好。此时，爽子来了，贴在我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和我说：“鹿大夫，不好了，周大人让你快走。外面的官兵开始封门了。”

听完爽子的话，我急急的赶回儿童病患区。看见穿着罩衣，带着口罩的暮昭正在给六福擦身体。

“暮昭，你先回去药庐，把我药箱里针灸的工具取来。”边说，我边夺过他手里的湿帕子，揪着他的罩衣，拽着他往外走。

我的动作很快，没给暮昭反应的时间，只见他一脸错愕的由着我带他往门口走。到了门口，暮昭扯过我的手腕停下，我一把收回他握着的手腕。催促他道：“走啊，快走。”

“鹿凛，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暮昭定在原地，蹙着眉头，没什么表情的问我。我来不及多想，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口。就这样，他站在门外，我站在门里，两人对面而望。

我拨了拨手，示意他离开。“走吧，别回来了。”

他抬脚想走向我，却被门口的侍卫一把拦下。暮昭在门口不悦的看了眼守门的侍卫，皱着眉问我：“鹿凛，你到底要干什么？”

门外，暮昭一脸不可相信的表情望着我，看上去，完全没有离去的打算。我急了，对着门外一脸忧心的他大喊了一声：“走啊，走。回去你世界。”说完，我低头笑了，轻声告诉他：“真遗憾，不能陪你等到你想等的那个人。”说完，转头跑回了刚才煎药的地方。喝了一碗煎好的草药，又用艾叶煮的水擦拭了双臂，还好，我现下只是疫症的初期阶段，还未出现高烧的症状。

等我回去六福身边，一群官兵正要搬动昏迷的六福，不知要将他带去何处，我跑过去，用身体护住六福的，不让任何人带走六福。

正僵持着，苏泊洋来了，身后还跟着那天教坊里的那个‘蛤蟆脸’。“鹿凛，别这样，你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么？”苏泊洋劝我。

“我不管，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带走六福。”我瞪着苏泊洋，坚定的说。

见我笃定，那‘蛤蟆脸’大人，从鼻尖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斥。

“哼！你以为自己是谁？来人给我带走。”说完，一个官兵过来要强行将我带离六福的身边，我不依，与那来拽我的官兵撕扯起来。苏泊洋眼见我要吃亏，和一旁的“蛤蟆脸”理论起来，还叫人包围了那王都来的大人，两群人拔剑而对，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突然，病床上的六福晃了下头，我挣开那困住我的官兵，跑到六福身边，将耳朵凑在六福的嘴边，听他断断续续的说：“姑姑，我想喝你做的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