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迅
东凰国栖梧宫偏殿的寝房里,晏卿从天旋地转般的眩晕中回醒,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红,是红色。瞳孔瞬间扩大,整目利刺般的红。这是哪里?是嘉阅的血染红了的战场吗?嘉阅!嘉阅?!一声惊叫,晏卿猛地从床上坐起。
“啊,公主,你醒啦!”趴在床边榻凳上打盹的小宫女塘儿扑到床上,右手麻利地拉高被子盖住晏卿的肩膀,左手顺着晏卿的背轻轻地抚,助她平复喘息。
“公主您醒啦,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唤田儿姐姐,哦,对了,还要去通禀总管大人,皇上特别交待过,待公主转醒要即刻着人前去回话!”。
晏卿的意识渐渐清醒,记起昨夜正要歇息的时候,三公主——也就是她的三妹妹前来探病。三妹妹说她担心姐姐卧病在床无聊发闷,特意前来陪姐姐说话。
十天前晏卿开始咳嗽发热,原本太医诊断是风寒侵体,休养三四日便好,谁想三四日后却病得愈加重了。晏卿的身子素来康健,此次病情拖延连太医也不解,只能嘱咐公主将那汤药继续喝下去,再则少出房门多睡觉。
宫里的姐妹说话,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各个宫里主子奴才们的闲话。
三公主聊到:“姐姐你听说了么,前日雅贵妃派人请父皇去她宫里赏梅,父皇大怒,将前去传话的太监重打了五十个板子,还让蔡总管给雅贵妃传口喻,说眼前北疆战事未平,让雅贵妃有空去明镜堂念经礼佛为东凰祈福。”
又说道:“昨日下雪,二驸马进宫上朝的路上马蹄打滑落马受伤了,二驸马担心误了时辰不肯先去治伤硬是拖着断腿上的朝,父皇嘉奖了他,特许他回家治伤,三月后痊愈了再上朝。姐姐你说怪不怪,下这么大的雪二驸马他不坐轿子偏要骑马,平时倒也不见他爱骑马出门。”
接着三公主嘟着嘴抱怨:“跟北狼国的仗这都打了两个月,还没打完,我看大家都没心情过年了。往年这个时候各个宫里都开始备着了,好吃的好玩的新鲜事物想着法子弄进宫来,今年什么都没有,这年肯定过得没意思。”
晏卿身上不舒服,打不起精神应付,干脆连附和都省了,只偶尔咳嗽几声。三妹妹识趣地起身告辞,说改日再来陪姐姐说话。最后三妹妹走了两步又回转身多说了句:“对了,姐姐,父皇今日下诏,追封小嘉将军为平定侯,敕葬于京效齐鸣山,因其不曾婚配未有子嗣,嘉家可另择其宗室子弟袭侯位,姐姐对嘉家颇为熟悉,以姐姐看,这候位……”
晏卿当时听到这里只觉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忆起昨夜之事,晏卿扯着宫女的手臂急问:“塘儿,父皇真的已经昭告天下嘉阅身亡么?”
塘儿扶公主躺下,听见公主哑着嗓子问话,小心答道:“宫里……确是这么传的,说是边关发来急报,嘉小将军在与敌对阵中被流矢重伤至昏迷不醒,回营半日后不治身亡。”
晏卿泪如泉涌,颤着声音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急报是五天前送进宫的,究竟……究竟小将军是哪日受的伤,奴婢就不知了……公主,您要节哀啊!”
晏卿一双怒红的眼睛盯向塘儿:“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塘儿慌忙跪倒在地,眼泪已吧嗒吧嗒地掉:“公主,皇上说公主有恙在身,令奴婢们不许提这事,等公主身子好了再说。”
晏卿顿时虚脱般无力。嘉阅战亡,自己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不可能,嘉阅身手那么好,身边又有人护着,怎么可能会被流矢所伤。他上个月还写信回来说要赶回来过除夕,他从来没有食言过。或许这根本就是嘉老将军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为了迷惑敌军。这种与军对阵时的计谋,以前不是没有过。对,一定是另有隐情,不然父皇怎会瞒着自己。
“起来,给我更衣。”晏卿一把拂开被子要下床,不防双腿发麻不听使唤。
“公主,您快躺着,要什么奴婢去给您拿。”
“我要去见父皇”稍缓过来,晏卿推开塘儿坚决地下地穿鞋。
塘儿不敢硬拦着,又担心公主晕睡了一晚才刚醒,万一出去再昏倒可怎么办。正好瞧见田儿端着药进来,有了救兵:“田儿姐姐,公主说要去见皇上,这……”
田儿放下药,扶着晏卿劝:“公主,外面正化雪呢,风又大,您这身子还没好利索……您要见皇上奴婢这就去找蔡总管……”
“田儿,怎么连你也瞒着我?”晏卿痛心地看着田儿。
在这栖梧宫,田儿是她最为信任的人。因为田儿不仅忠心,还懂晏卿的心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田儿一向分得清楚,从不需晏卿多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