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夏天到了
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烦躁把徐阳城逼到了极点,二十多年修炼出来的忍耐力,在今日都耗尽了。
路过的妇人带着孩子前来上香,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嚎啕大哭,引来更多人的目光,他当真是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给埋进去——不!应该是把那个罪魁祸首给埋进去!
容宛舒哼着小曲出来,一眼看见徐阳城站得跟树桩子似的,脸上覆了好几层黑云,双唇抿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她给活剥了。再一眨眼,徐阳城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脸,晃了晃没受伤的左手,冲她喊:“舒舒。”
容宛舒歉意地笑:“对不起呀,我一时忘记了时间,等很久了吧?”
徐阳城嗓子发干:“不久。”
两人并肩往回走,徐阳城的步伐比来时快了不少,一刻都不想多留,容宛舒笑眯眯地问:“你猜,我在水月庵里碰见谁了?”
闻言,徐阳城停下脚步,黝黑的眸子平古无波,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些端倪。容宛舒眼底一片清明,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谁?”
“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江慕蕊,你记得她吗?”不待徐阳城说话,容宛舒自问自答:“应当是记得的,江家姐姐的美名,想必咱们大随没哪个男子不知道吧。还记得几年前的宫宴,江家姐姐一袭曳地望仙裙惊艳四座。”
宫宴?她那日到底穿的什么衣裙,徐阳城早已记不清了,他记得的是那日所发生的事。他不久前偷听到父皇的计策,要给南阳送美人以惑君心,当时拟定的名单里,就有江慕蕊的名字,于是便有了江慕蕊与二皇子私会被抓之事。
“她告诉我一件事,她说——”容宛舒拉长了声音,神秘兮兮的。
徐阳城心头一跳,“说什么?”
“她说,她有个未婚夫,不久以后就能将她从庵里救出来,八抬大轿迎娶她呢。”像是没看到徐阳城的脸色青了又白,容宛舒兴致勃勃地要与他一起讨论:“她说她的未婚夫,在六部任职,长得英俊非凡,颇得皇上器重。唉,你好像也在六部吧?你猜他的未婚夫是谁呢?会不会你也认识?我真替她高兴呀,还以为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是没法改变的呢。”
“……是吗?六部任职的官员多了去了,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的。”
徐阳城的笑已经挂不住了,一方面气恼到了极点,另一边又担心会被容宛舒察觉出端倪,各种情绪交织,他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偏偏容宛舒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你再好好想想,她说她的未婚夫可优秀了,物理类聚,你应当认识的。而且啊,六部年纪轻的,好像也没几个。”
她说着,已经开始掰着指头数了。
徐阳城差点背过气去,若不是太过了解江慕蕊,他都要怀疑,江慕蕊是不是大皇子或二皇子派来的卧底,想法设法让他提前出局。
他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旁人的事,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得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是容相求了父皇?”
容宛舒昵他一眼,娇嗔道:“怎么?你不高兴我回来吗?”
“怎么会?我开心还来不及。只是担心——”
徐阳城欲言又止。
容宛舒道:“你担心皇上会问罪吗?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我回来了。你会告诉皇上吗?”
徐阳城佯装生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对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
容宛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徐阳城是知道她在南阳没能入宫接近皇帝,没能发挥作用,如今回来了也好,正好利用她取得她爹的支持呗。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容宛舒说,“不瞒你说,是我二哥看不得我受苦,偷偷去接我回来的。”
徐阳城了解容二公子的去向后,就已经猜到了。
他想知道的是,左新荣的死,到底和容家有没有干系。
左新荣一直为他所用,在没得到他的允许前,左新荣定是不敢主动找容宛舒曝露身份的。是巧合也就罢了,若不是,那就说明容家对他起了疑心,或是——早已经暗中投靠南阳。
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徐阳城觉得难以招架。
他想了想,试探道:“南阳的都城戒备森严,容二公子一介文弱书生,可是有贵人相助?”
“有啊。”容宛舒答得自然,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徐阳城顺势问:“是谁?我想亲自登门致谢,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我的挚爱此时也不会在我的身边。”
容宛舒一阵恶寒,为了取得皇位,他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再次默默感叹,以前真是瞎了眼,就被那么一张稍微好看些的皮囊,弄得命都丢了。
徐阳城提着心吊着胆等着答案,心思更是转得飞快,甚至已经考虑好出现各种情况的后路。没想到的是,容宛舒给出的答案,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菩萨啊!”她笑嘻嘻地扬起下巴,“不然,你以为我刚刚为何去拜菩萨?菩萨就是我和哥哥的贵人。若不是菩萨保佑,我大概永远回不来了。”
“……”
徐阳城听见自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附和道:“下回我也去寺庙里,上香还神,重金酬谢。”
两人已经来到山脚,登上了画舫。在画舫上等候多时的两名随从,已经从三皇子阴郁的眼神里悟出了点东西,是以,他们二人没有多嘴询问,自觉地以最快的速度将三皇子及那位表少爷送回岸上。
徐阳城忍着疼,绅士地护送容宛舒回府。
眼看容府的大门缓缓闭上,那道烦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眼前,徐阳城转身往回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没有她在身侧,当真是身心舒畅,最难忍的烫伤在这一刻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哐当——!”
容府的红漆大门又缓缓开了,急促的步伐声“蹬蹬蹬”离他越来越近,徐阳城的那口浊气只吐了一半,就听到那磨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我,先别走。”
徐阳城认命地转过头,“怎么了?”
容宛舒小声说:“我想起一件十分紧要的事。”
徐阳城关切道:“什么事?”
千万别又是江慕蕊。
容宛舒不负他的期望:“是江家姐姐。她知道我的身份了。”
徐阳城松了口气,柔声安抚她:“别怕,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好姐妹吗?她不会告诉别人的。“
“真的?“容宛舒将信将疑,“你怎么这么肯定呀!万一她告诉皇上怎么办?或是告诉她的未婚夫婿,他的未婚夫婿又告诉别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