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

莫莉通常是上午来，吃过午饭后，下午就告辞走了。但是今天，莫莉玩得不想走了，表示要在沈清这里过夜。

过夜可以，可是上哪儿睡觉？这让沈清有点为难。去旅馆招待所？太花钱的事情从来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让她去单位同事那里搭铺？也不方便，莫说人家不乐意，莫莉也不喜欢。沈清就打算让她一个人睡宿舍，他自己去车间长椅上面睡。

谁知莫莉说，何必麻烦，不是有两张床么？一人睡一张，正好。

孤男寡女睡一个房间？又不是男女夫妻，这有点超出沈清的固有观念。最难以想象，这竟然是莫莉提出来的。一直觉得莫莉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在男女问题上，是比较保守谨慎的。她怎会如此性情开放，随随便便就跟一个男人睡一个房间？她就不担心她的个人声誉受损吗？

总之莫莉一直缠着跟沈清聊天，不让他走。

“这是你写的吗？”莫莉说。她手里举着一个笔记本，那里面都是沈清写的日记。

笔记本原是压在枕头下面的，不知怎么让莫莉翻出来了。她也不管你日记不日记，秘密不秘密，翻开就看。

还好那本笔记本是今年新买的，还没写多少东西。只写了一个梦境，一个纯粹虚构的故事。那个虚构故事里，主人公是沈清自己，说他去澡堂洗澡的时候，偶遇了一个美丽的女人，两个人居然就在澡堂里相爱，拥抱起来……。

莫莉分明已经看了这个故事，所以质问沈清。

沈清没回答她，反问说：“你怎么偷看我日记？”

“什么偷看？我坐在你床上看的，这叫偷看？我问你，写的这件事是真事吗？”她振振有辞，竟是反客为主的气势。

“这哪里是真事？谁敢在公共澡堂里恋爱？这么荒诞的情节怎么可能是真的？”沈清努力解释着，他知道莫莉对他产生误会了。

“那你细节都描述得这么清楚？不是真事，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莫莉带点生气的语气，仿佛责怪沈清，居然还有别的女人。

“我的天啦，这就是做了一个梦，有时候，梦里的细节也很真实的。”

“你真的没骗我？”

“我怎么可能骗你？你来我这里不是一次两次，看见我有过别的女性朋友吗？”

莫莉这才信服了，放松了语气说：“那你写得不错嘛，我看着还以为是真事。”

两个一直闲聊到深夜，生产区大门都锁上了，沈清没地方可去，只好依莫莉建议，两个人一人一张床睡下。当然，两个人都没有脱衣服。

两个人躺在床上，起先还是开着玩笑说话，一直到说累了，莫莉让沈清熄了电灯，准备睡觉。

可是沈清哪里睡得觉？两张床相隔不到一米，莫莉躺得离他如此之近，他如何保持镇静？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杂念丛生。一会儿想象自己爬过去，扑在莫莉身上；一会儿幻想莫莉摸过来，主动跟他亲吻……。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墙壁的呼吸声，沈清侧躺着，借着微弱的夜光，望向侧面床上躺着的莫莉。光亮太暗，他只能看得见莫莉的模糊影像，就是这种模糊影像，足够让他感觉饥渴不已。

“莫莉。”沈清黑暗里叫一声。

“啊？怎么了？”莫莉回应。

“你睡了吗？”

“正在睡。你别吵，快睡吧。”

“哦，好吧。”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沈清又叫：“莫莉。”

“干吗？”莫莉说。

“我睡不觉啊。”

“睡不觉啊，那我给你唱一首摇篮曲吧。你喜欢听哪种摇篮曲？”

“我又不是婴儿，唱什么摇篮曲？”

莫莉哧哧笑，说：“你别东想西想，很快就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