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告别

待我多停留了几日，也不再头痛流涕了，便不好再多叨扰。婆婆说这便是孩子的好处，就是遭了病吃些苦头了，便去的快些，不像她一把老骨头，许久都是靠药罐子吊着，也不见好。

知晓我的来意，也不好多留我一刻，找不着刘病已的身影，我便只向惠姐儿道了别，随着婆婆离去了。却有不如意之处，我未曾认真打量过他的样貌，未曾问过他的名字。只知日后再见便是难上加难。有时人生便是如此，我需接受和认知一些事。

打点完行头，我便同婆婆一路过小桥穿廊道，经她指点掖庭出入的方向却也不难记，我当日迷路定是因为天色太晚急火攻心。

婆婆说其实南庭和北庭从前是联通的。未央宫是在秦王宫的基础上建起来的，听闻秦被攻破之时天降大火将掖庭毗邻后宫的那处烧得一干二净，有许多宫人被围困却逃不出来，活活被大火烧死。后来祖皇帝下令翻修宫殿时觉得掖庭里阴气重了些，便荒着不再使人住，只是押了些犯了重罪却不至于处死的宫人，那便是现如今的北庭。南庭的无北庭那样威仪震慑，多半是些年过半百曾经伺候过贵人的老宫女留在此处清净地安享晚年。

我也问了婆婆为何不学旁人，到了年纪便一同出宫去寻好人家过下半辈子。然而她却说她舍不得皇宫，打小时便被父亲卖进宫里做差事，吃了不少苦头才逮着了机会去先帝李夫人那儿做了梳头女侍。再者，出宫之时姑娘年纪也大了些，很难寻得门当户对男子，多半是去给人做填房妾室了。她死活是不愿的，索性便不出宫了。

若换做是我，我便不会舍不得这牢笼，就算是死，我也不愿一辈子被锁在高耸的宫墙之下。

要至北庭宫口时，婆婆拉过我的手，特地嘱托我:“女大人性情古怪，你行事莫要唯唯诺诺叫她瞧不上你，也莫要太过张扬盖了她的风头。行事松弛有度，便会游刃有余。”

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她老人家这份恩情，只是萍水相逢之人，却能对我掏心掏肺的好。我跪在地上，连连对她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肯走。若是日后能得机会，我便是会再去南庭拜访故人的。

她还是那样挂着温容，将我扶起来，“好孩子快起来，莫要跟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磕头。南庭和北庭才隔了好些远？日后想来便来就是。”

我一个劲朝她点头，却最终只说出口了一个“好”字，即使我知道她多半是在诓骗我。宫闱之中却有这一说，一墙之宽也能隔出生离死别。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此去北庭仍不知祸福，只求上天多怜悯我些，怜悯桑家些。

我愿用一生所爱，护桑家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