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金宁回娲皇宫,女娲娘娘亲临
贺浣之此时丝毫不知贺家即将发生的重大变故,她刚刚将大夫送走,去炉子上端了药,坐回许绘床边,捧着汤药,悉心吹凉后,才送到许绘唇畔。
许绘身有顽疾,加之接连受到殴打,情况不容乐观,一直卧病在床,好在贺浣之日夜不休的照顾,许绘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贺浣之的举动弄得许绘有些赧然,他抬手想去接勺子,贺浣之却灵巧避开,笑道:“你我还客气什么?况且……”
许绘晓得她还因为贺炳华派人殴打自己的事情感到愧疚,急忙岔开话题道:“夫妻之间还要相敬如宾,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们……”
他说了一半,才觉出不妥,贺浣之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脸颊上一红,悄悄低下头来,用汤匙拨弄着药汤。许绘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贺浣之的手,目光一直黏着在贺浣之身上。贺浣之抿起嘴唇,这才抬头去看许绘,眼中情愫流露。
许绘大着胆子问道:“浣之,你……你想同我相敬如宾吗?”
贺浣之手上微微颤了颤,却被许绘握得更紧。贺浣之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却很干脆地说:“想!”
许绘脸上一下子明亮起来,缓了缓,才欢喜道:“我仿佛应该尽快准备一下上门提亲的事儿了!”
贺浣之“嗳”了一声,嗔怪道:“去哪里提亲?我现在已经不是贺家人了,只消得我同意便是。”
督军府那边,李义昌刚刚布置好查抄贺家的事情,他的副官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说道:“参谋长,翼州的严大帅来了!现在正在会议厅候着,咱们大帅请您过去一趟。”
李义昌怔了一下,奇怪道:“严荣廷来做什么?不过准没好事!”
张东宁恰巧听闻一些,便解释道:“前阵子听说严荣廷要南下和潍州的李大帅谈事。算算路线,他正巧要经过荥州,恐怕今回只是顺道前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义昌一边走,一边冷嗤道:“要不看他和潍州的关系越来越好,咱们现在没必要开罪他,否则翼州这帮人,进了荥州就不要走了!”
张东宁送了两步,赔笑说:“何必急于一时。石江县咱们总归是要拿回来的。”
李义昌走到会议厅门口,看见傅渭川的秘书正站在门前,对方见到他,恭恭敬敬道:“参谋长,大帅请您立即进去。”
李义昌点了下头,秘书将门拉开,李义昌便阔步走进会议厅,会议厅里头烟雾缭绕,严荣廷一手持烟,一手把玩着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弄得偌大的会议厅里一片聒噪。
傅渭川坐在严荣廷对面的位置上,没有吸烟,聚精会神盯着严荣廷,脸上的笑意有些微妙。
严荣廷又吸了一口烟,哈哈笑道:“傅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慈禧太后那会子,有个万国博览会,请了清廷。那会子啊,中国是真的可怜,任谁都能来蹂躏两下。好容易有人请,可把慈禧给乐坏了,以为能和外国人攀上关系,以为能重振她那大清的国威。结果呢?”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用余光审视了一下屋内众人的反应。傅渭川脸上依然挂着笑意,但嘴角已经微微往下沉去。李义昌借机走了过去,朝着严荣廷寒暄道:“许久不见,严大帅你又精神了不少嘛!”
他的本意是将话题岔开了去,可严荣廷显然不吃他这套,颔首朝着他点了点头,敷衍说:“李参谋也不赖啊。看来荥州的风水很好,无论你我,都精神抖擞,容光满面的。荥州这块儿地,老严我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呢,”严荣廷笑了两声,屋内的另外两人却没有丝毫笑意,也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严荣廷笑够了之后,还是将话题扯了回来,“咱们继续说刚才的事儿,那慈禧太后忙不迭将一众作品送去圣路易斯参加万国博览会,没过多久,洋人就对中国的烟鬼、妓女、乞丐津津乐道,对小脚女人也颇多诟病。慈禧弄巧成拙,也没有拉到洋人的支持——傅大帅,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义昌面上有些绷不住,清了清嗓子,在他正要说话的当口,傅渭川忽然开口,道:“严兄,如此看来,你对万国博览会并不感兴趣?”
严荣廷眸光一转,笑道:“我确实是不感兴趣,不过我有个小妾,心心念念的都是洋人的那些吃穿用品,我要不借个机会把她带出去,恐怕大半年都落不得安生。”
李义昌笑道:“若是要想去国外,有的是机会,何必借着万国博览会的名头呢?”
严荣廷狡黠道:“万国博览会是没有什么好去的,无奈见识短浅的妇人喜欢,听了两句风言风语,说是旁人要去,我们也不能不去,免得遭人轻视。男子汉大丈夫,遂了她的心愿又如何?”
李义昌又和严荣廷辩了两句,处处落于下风,眼看着火气都要上来,傅渭川终于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今日听严兄一席话,才晓得严兄比我胜在什么地方。”
严荣廷也不恼,拍了拍衣角,站起身来。
“那是傅兄还不够了解我,对了,石江县的百姓们现在安居乐业,比往日强了不知多少倍,还编了几首歌来四处传颂,真是叫人羞愧。傅兄如果有兴趣,可以找人学来听听。我这边时间紧迫,就不多叨扰傅兄了,改日有机会再叙。”
石江县传颂的歌谣,傅渭川和李义昌都是有所耳闻的,说的无非就是严荣廷如何如何的好,傅渭川如何如何的残暴。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定然是严荣廷的属下暗地里溜须拍马,才做出了这种恶心事儿来,可现在严荣廷在明面上提出,叫人格外不舒服。
严荣廷说完,也不等傅渭川回话,便阔步走了出去。经过李义昌身边的时候,还抬手,在李义昌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傅渭川勉强跟着走了两步,将严荣廷送出了会议厅,没说两句话,便安排秘书继续相送。翼州的一行人走了之后,傅渭川还站在会议厅门口,半晌没有动。李义昌走到他身边,劝解说道:“这个严荣廷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风头正盛,就这么为所欲为,到时候有他好看的!大帅,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傅渭川面色灰败,朝着李义昌苦笑了一下,刚一挪动步伐,便朝一边歪斜去,昏倒在赤红的长绒地毯上。
李义昌大惊失色,连忙喊人,并上前起扶傅渭川。医生很快赶到,傅渭川已经昏迷不醒了。因为傅渭川夫人早逝,没有另娶,督军府一时也没有能拿主意的人,李义昌一番权衡之下,便让张东宁去幻术堂请傅嘉年。
此时,傅嘉年在乐生的帮助下,幻术大有长进,师姐弟两人的技艺差距渐渐缩小,之间配合得十分合拍;再加上幻术堂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氛围轻松愉快,还有傅芝玮在旁鼓励,远比死气沉沉的督军府来的好。傅嘉年也就萌生了继续学习幻术的心思。
张东宁此次前来,傅嘉年直觉没有什么好事,但碍于傅芝玮在一旁,便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晾着张东宁,而是很快就将他请了过来。张东宁和傅芝玮致意后,随着傅嘉年一并来到小厅,立即就将傅渭川被严荣廷气病一事讲了出来。
傅嘉年万万没有想到是自己的父亲出了事,愣了愣,才生硬地问道:“大帅现在怎么样了?”
“听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大帅原本就日理万机,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今回被气病,旧疾全冒了出来,”张东宁叹了口气,继续道,“督军府的事情现在全部撂下了不说,医生要为大帅治病,也需要找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少帅,你看……”
张东宁顿下话头,眼巴巴的看着傅嘉年,傅嘉年则抿紧了双唇,半晌没有说话。这时候恰好乐生端茶进来,刚刚将茶水放在傅嘉年手边,傅嘉年便一把将茶盏扫在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乐生吓了一跳,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半带委屈地看着傅嘉年。傅嘉年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望着外头,冷笑起来。
“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儿子看过,如今他出了事,我也没有拿主意的权力。”
张东宁有些着急,哭丧着脸劝道:“少帅,不要说这样赌气的话,大帅是个嘴硬的人,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傅嘉年脸上仍然是冷漠,眼睛里却透露出一丝悲凉,轻轻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做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傅芝玮信步而来,一眼便看见地上是一地的茶盏碎片,傅嘉年脸色僵硬,他身后则站着眼圈通红的乐生。傅芝玮当即明白一二,看了眼傅嘉年,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现在脾气这样大?”
傅嘉年略微垂下眸子,解释道:“是公事。对不起,乐生,我吓到你了。”
乐生连忙怯怯摇了摇头。
张东宁想请傅芝玮帮忙,当着傅嘉年不敢开口,便频频以目示意。傅芝玮不想为难年轻人,便问道:“张副官讲讲,究竟是什么公事,惹得你们少帅发这么大的火?”
张东宁忙不迭道:“大帅病了,督军府的事情都耽搁下来,医生的诊治方案,也需要有人来拿主意。几位老将领商量了一番,想请少帅回去主持大局。如果少帅不答应,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傅嘉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说事就成了,剩下的爷爷自然会判断。”
张东宁只好截住话头,朝着乐生吐了吐舌头。乐生则抱以歉然的笑容。
傅芝玮询问道:“嘉年,你不想回去吧?”
傅嘉年略有犹豫,还是短促地“嗯”了一声,顿了顿,看到傅芝玮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又肯定地说了个“是”。
傅芝玮沉吟片刻,叹道:“可现在看来,你不回去也不是个办法。”
傅嘉年有些意外,焦急之下,声线也没有以前那样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