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点热
张翠山猛地转头看向年轻的马夫,马夫的身下已经积蓄了一大滩殷红,此刻已经进入到弥留之际,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些张翠山听不懂的话,那是蒙古语。
张翠山看着马夫的脸逐渐失去血色,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他艰难地对自己的三哥说:“那也不用杀了他吧?”
俞岱岩冷冷的说:“是你杀了他!”
张翠山勃然大怒,刚想反驳,又想起刚才自己还没等马夫开口,就自报了家门,如果马夫不死,武当山可能就要遭受兵灾。
他知道,不论是俞岱岩,或是宋远桥,亦或是自己,都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的确是他张翠山杀了马夫。
他收起兵刃,疑惑的问俞岱岩:“你怎么知道他是蒙古人?”
俞岱岩也收起了长剑,又是一副你什么也不懂的神情看着张翠山说:“你自己猜吧。”
宋远桥还扛着刘根民,就站在房门口看着两个师兄弟,对于那个马夫是蒙古人,他也是看出来的,对于三弟杀了马夫,他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因为死在他手里的蒙古人,也不在少数。
张三丰虽经常教导众弟子切勿滥杀无辜,但异族人除外。
他知道俞岱岩是借机给张翠山上了一课,虽然时间紧迫,但他也没有阻止,这是一种人生经验的传承,有时候就是这种经验,往往会就自己一命。
待他看到兄弟两已经处理地差不多的时候,开口催促道:“快走吧!”
说完,纵身上了房顶,虽然背着一个大小伙子,但行动之间没有丝毫滞碍。
三人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层层房屋,在经过一栋小楼时,听到一阵女性痛苦的呻吟声,三人便停下了脚步。
张翠山说:“会不会是刘根民的媳妇?”
俞岱岩仔细听了一下说:“有可能,大哥,怎么办?救是不救?”
宋远桥想了一下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去看看,如果真是她,那就一起救走。”
三人循声来到小楼房顶,掀开房顶瓦片一看,不由得都大吃一惊。
之前说过,蒙古人将整个国家分为十个行省,省下设路府州县,其中每一路的最高官员蒙古人叫达鲁花赤,汉人叫总管。
而河南江北行省襄阳路的达鲁花赤名字叫满都拉图,是一个血统纯正的蒙古人,跟其他蒙古人一样,最是厌恶被划分为三等人的汉人和四等人的南人(其实也是汉人,主要是淮河以南的原南宋境内各族人),他的达鲁花赤府内,除了伺候人的下人,就连喂马的马夫,都是蒙古人。
这几天满都拉图的心情很糟糕,他的妻子马上就要临产了,结果他派人去找的那个接生手艺很好的刘老婆子,却没有找到,他的手下只把刘老婆子的儿子和媳妇捉了回来,眼看临盆在即,却没有一个好的接生婆,这样他大为恼火。
本来按照蒙古习俗,是由家中长辈妇女来接生,不过谁让他父母早已不在,家中也无其他长辈,又来不及去请远在千里之外的女萨满,只好找当地人来接生。也是他自己造孽,本来襄阳城是有稳婆的,但是很不巧被他给杀了,至于什么原因杀的,他忘记了。而剩下几个稳婆也都惧怕蒙古人,全家早早地就搬走了。
眼看今晚妻子就要临盆了,全城竟然找不到一个会接生的稳婆,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刘老婆子的媳妇叫了过来,给他的妻子接生。
正当宋远桥三人在房顶往下窥探的时候,满都拉图正用蒙语对刘根民的媳妇李兰翠说着话,旁边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汉人正在给翻译。
“你婆婆是最好的稳婆,你整日耳濡目染,肯定也学了几手,现在这个蒙古人的媳妇要生了,却找不到稳婆,他就要你接生。”读书人转达着满都拉图的话,至于原话是怎样说的,只有他知道了。
李兰翠看着床上躺着呻吟的蒙古女人,一句话也不说。
满都拉图满脸横肉,长相凶恶,看到李兰翠不说话,顿时大声吼叫起来。
读书人急忙说:“无论如何你都得上,不然他会杀了我们两的!”
李兰翠痛苦地说:“那就让他杀了我吧!”
这个乡下女人不知为何,面对凶恶的蒙古人,竟然连死都不怕!
读书人忙又说:“那你丈夫呢?你丈夫的性命你也不管吗?你真的想看到你丈夫死在你面前吗?”
李兰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呻吟的蒙古女人,她此刻一脸煞白,浑身无力地躺在床榻上,痛苦是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声了。
李兰翠知道如果再不帮这个女人把孩子生出来,那么她和孩子都会死的,同是女人,她不忍看着一尸两命的惨剧出现。
不过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件事让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她誓死不愿帮助蒙古人。
但是自己和丈夫的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捏着,她一个女人,想要救自己的丈夫,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她马上对着读书人说:“我要热水和毛巾,你们都出去。”
读书人马上对满都拉图转述,满都拉图叽里咕噜一说,就有人将已经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拿了进来,这些最起码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已经命人提前准备好了。
但是两人都没有出去,读书人不出去是因为还需要他来当翻译,满都拉图没有出去是因为他不准备出去,他要看着自己的儿子出生,然后抱着他喊出自己早就想好的名字。
李兰翠到底是跟婆婆学到了一点接生的技术的,在她的帮助下,那蒙古妻子发出了更大的痛呼声,而李兰翠也在不停地叫喊着,让她使劲。
此刻除了屋内的众人,还有三个不速之客正在房顶注视着这一切。
三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
堂堂武当三侠偷窥一个蒙古女人生孩子。
这传出去武当的清誉还不得毁于一旦啊。
“今日之事,谁若传出去,别怪我俞三,不讲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