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亮像安上防滑链的吊车
众妖坐在地上盘着腿，夜晚的幻雪山是妖怪天下，同时也是鬼魂的天下。妖怪坐在地上观看吴刚和圣姑斗术，看得大家都十分陶醉。比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乡村看露天电影，人山人海里山层外三层全是人。
那些妖怪不分成年妖少年妖男妖女妖无论年龄多大，全都喜欢观看吴刚和圣姑斗法。吴刚和圣姑在空旷的原野上比试法术成了最美好的表演，在妖怪的世界里独一无二。
吴刚见圣姑变成三条狗就在心里想：狼和狗从前是一家彼此亲近源流相似，我看你一个小娘子娇滴滴嫩秧秧难道不喜欢江山社稷，看我变成一个帝王逗逗你。
吴刚想到做到，意念一动，摇身一晃就变成了帝王，两缕胡须在风中轻轻飘动，帝王脸如满月，端庄严肃，身着淡黄色龙袍脚踏着紫蹓虎皮鞋，皇冠上坠金悬玉，天下绝无仅有珍贵无比，耳朵上垂着两只亮银鸡冠，仿佛他是全天下的鸡头，腰束雪原花豹带胸挂着一把江山无极乾坤剑，倒弄得像个不伦不类的剑客。
帝王坐在龙椅上，沉吟地面对着山野，两旁跪着一溜排异域他邦的寮人正在向他献上美酒美女貂皮鼠裘，那些美女婉转袅娜，十指纤纤弹着琴弄着铮。
帝王边喝酒边欣赏美女为他弹出亘古皆无的琴瑟，琴瑟和鸣容易让人想起爱情想起温柔富贵乡中但愿长醉不愿醒。只是帝王胸前那把剑斜斜挂着，仿佛时刻要跳出剑鞘飞跃到半空来，寮人们不时露出獠牙露出屁股下面的狼尾，美女则一会变成花脸一会变成狐狸脸，纤纤十指在琴瑟上滑弹勾拉，音韵婉转，却让人看上去有点毛骨悚然。
圣姑笑着说道：如此变化不过是把这些山魈鬼魅当作了你的陪衬，这样的帝王不当也罢，岂能勾引我，我绝对不上你的当。
圣姑说完后，低头变成一堆火，燃烧正旺。火焰直直向着帝王大殿前的寮人们烧去，一会就烤得那些寮人发出野猪味，发出更野的猪熟食般的肉香味，引得众妖们扑地腾身跳踉着纷纷抢夺不休，大家借圣姑之火抢到烤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圣姑将火势又引向了美人，美人在烈火中跳来跳去总是无法跳出火圈，像坠入情劫的女子再也跳不出欲望，她们被烈火笼罩着发出劈劈啪啪爆炸声，最后全都化成灰堆在泥地上，被众妖调笑着踩来踩去，那些灰被风吹过时扬散在空里，山上渐渐地迷漫着呛人的火灰味。
众妖怪不停地用手扇着烟雾扇着灰尘不停咳嗽着，有的跳起来大骂:变什么变，变什么不可以非要变成灰，难道变成灰很高雅？
吴刚从龙椅上走下来，昂着头对着众妖道：变来变去不过是言由心生，变化无穷无尽，她变成火把我的美女烧成灰，无非是想让我也变成灰，那我就变成灰满足她一下，看她怎么办？
吴刚说完后真的在地上变作一堆灰尘。走到山底的贫民越走越远！他们远远坐到山谷中再也不看山上群妖们到底在折腾什么，他们笼起篝火，仿佛一堆堆十分遥远的星星。
众妖怪看吴刚和圣姑变得越来越没意义，不停发出怒吼声，有的妖直接跳起来扑到火堆里，仿佛要到烈火中寻找人世温暖，他们是不是很冷？
幻雪山上寒风吹过，带着冰尘打在群魔身上，火光映照着一张张与世隔绝的苦瓜脸，他们脸上或平静或愤怒或坦然或面如冰霜。谁也不是谁的谁，他们彷徨孤独寂寞无助地看着冰尘打在火堆里，发出笑声渐渐凄凉如荒漠中的陨。夜已深沉，夜半三更，似乎观看表演的群妖都已累了，都已厌倦，他们不再如先前般奔来跃起比如醉鬼发疯发狂，渐渐的群妖都安静下来，不再喋喋不休不再咄咄逼人。
火光消失，吴刚有些尴尬，圣姑说他就算化作帝王也只能率领山魈鬼魅，说到他的痛处。无论如何他是妖，身边结交都是不成材的非人类，美女不过是些野狐野狸野猫野麋野鹿野貉猡，比不得天上仙女也比不得凡尘美人，徒留笑柄在人间。毕竟他这只妖怪从来没拥有过天下江山，变成帝王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吴刚自卑之余开始气愤，索性变成一堆牛粪堆在地上。
牛粪冒着热汽，表达着吴刚无能为力的痛楚和凄惶，但是他变得如此肮脏令人厌恶必然表明了他的心理阴暗，至少他做妖做得不得志，有一种失败的挫伤感，变成的牛粪也黯然无神，好像一堆被其它牛粪排挤打压过逐渐发霉又干燥，一点也不好看。如果牛粪可以当作食物那么吴刚变成的牛粪一定比其它的牛粪更难吃。
吴刚变成的牛粪始终带着一种落寞和无可奈何的孤独。
圣姑变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圣姑变成的鲜花大红色，下有绿叶陪衬，花朵大如钵花瓣分九层花蕊上滴着清的露珠，花蕊上蜜蜂嘤嘤嗡嗡像发狂发情的少男们追逐着回眸一笑的处女，花瓣上水雾凝结，花香飘散到空中四处弥漫着。
鲜花与牛粪形成鲜明对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让吴刚感觉到自己受到侮辱。他变成的牛粪也开始冒出了冷汗。
其时，月亮像安上防滑链的吊车般在乌云遮蔽下抖动起来，远处的鬼魂发出凄厉呼啸声，幻雪山变得十分阴森可怕仿佛布满了天灾人祸的大自然让人防不胜防，谁也无法阻止鲜花盛开谁也无法阻止一砣牛粪在旷野中独自腐烂。
钟馗妖怪摸摸下巴想去捻胡须，可惜他是个光下巴，只能捻了个空。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意思。
众妖怪整齐地跟着他吼了一句：有意思。
吴刚叹惜着自己，化成人形双手环绕着抱住自己，仿佛他要用双手温暖自己，借手上温度缓解内心的惶恐，他很难受，圣姑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直接把他们的关系比喻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讽刺他耶揄他看不起他，他有一种被糟蹋的感觉。
圣姑也化成人形，对着吴刚招手，微笑着说道：无论如何变化我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不是对手不要招惹我，三百年来老是找我斗法，我已经很厌倦了。能不能玩点别的花样？感觉活得很枯燥。
群妖叹息道：真的好枯燥。
一些妖怪想到枯燥的生活流下泪来，用手抹着脸庞，互相揪扯对方的耳朵。几个女妖敞开胸脯叹惜道：可惜我们一把好乳,他妈xx地全都烂在了山上，谁来珍惜我的**？
女妖们忍不住悲伤地你咬我一口我掐你一爪，她们尺掠到荆棘中去屙尿，寒风呼呼地吹着她们布满兽毛的臀部。男妖们远远地偷描着荆棘，有的血液沸腾有的忍不住奔向那些臀部，他们忘记了吴刚和圣姑还在对峙着。急不可耐地要去进行另一场争夺，妖怪的生活照样充满了无法描写的战争。
荆棘中发出诸多凄厉的惨叫声。有的男妖已经被群起反抗的女妖撕成了八块摔到半空中去，摔出来的血浆仿佛窗玻璃上的血浆，瞬间凝固在空中，残酷而又血腥，让人不停地打着冷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