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陈创生听了，不禁暗暗佩服周倩的精明、干练和思维活跃。他不由调侃说：“你这个鬼家伙，算计得倒点水不漏！”

等周倩和陈创生骑车来到鸿宾酒楼时，曼芸早在楼外的马路边站着。一米六八的个子，穿一身淡雅的短衫、短裙，像一尊玉雕般招人喜爱。她的气色很好，像升了官、发了财似的，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浓浓地笑意。她老远就瞭见了周倩和陈创生，频频招着手，还嘴里叫着“表姨，表姨……”

周倩和陈创生跳下车，曼芸早迎上来，甜甜地笑着对周倩说：“表姨，让你破费请我，真不好意思。”

周倩嗔骂一声：“死妮子，跟我还客气！一会儿我还有事求你哩。”

曼芸扭头又跟陈创生打招呼：“陈叔，您好！”

陈创生逗趣说：“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曼芸撒着娇用拳头在陈创生的胸脯上轻轻砸一下说：“陈叔，不许你取笑我……”

陈创生握住曼芸的手笑着讨饶：“呃，我不取笑你，我不取笑你……”

曼芸乐滋滋地笑了。

又等了一会儿，孟丽娜也来了。她下了车就像一只不安分的公鸡一样，一直嚷叫个不停。她先说她姗姗来迟的原因。她说：“我上午一直在东华纺织厂采访，厂长硬是留我吃饭。我不敢违了咱们周倩的约，给那个厂长好一阵解释才饶了我。我一看表，都离十二点差十分了，骑着车子赶来，少说也得半小时，来了准招骂！这不，我只好求厂长用小车送我来了——想不到还是来晚了，害得你们等我。”接着又和周倩寒暄一阵，说周倩仕途通达，官运亨通；命运好，嫁了一个如意郎君，找了一个当副省长的公公。她还夸周倩比以前更漂亮了，更丰满了。再接着跟陈创生寒暄，嘴里左一个“老同学”，右一个“老同学”的叫个不停。她问刘杏绵怀了孕没有，又问陈创生和刘杏绵的关系如何。最后才问到曼芸。

周倩把曼芸介绍给孟丽娜。她像跟熟人一样随便地拉住曼芸的手，问了不少曼芸的情况。她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似的惊讶地看了好一阵曼芸，夸奖曼芸长得太漂亮了。她说：“想不到山里还能生出这么鲜活漂亮的女孩子！曼芸，你比美神维纳斯还漂亮！真的，我不骗你，不信问你表姨——你表姨是不会骗你的。”

四个人相跟着走进鸿宾酒楼，找一间雅座坐了，开始点菜。

周倩让大家点。

孟丽娜很直率地问周倩：“周倩，今天你请客，什么标准你先说出来，我们按标准再点菜。你说行吗？”

周倩问：“什么标准？你说给我听听。”

孟丽娜说：“你真是个老土，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请客！我告诉你，现在请客流行这样一句话：‘省领导来了，上鸭舌、鹅掌、海参、鱿鱼、虾；市级领导了来了上鸡、鸭、鱼、兔、花；处级领导来了有啥就吃啥’。”

周倩不知“花”指什么，就问：“花是什么？”

孟丽娜说：“花是指肝花、肚花、鱼花，还有黄花菜。”

陈创生建议说：“咱们四个人，最大的干部是副处长，按级别定标准：有啥就吃啥吧。”

周倩摇着头说：“不，三位今天在我眼里，都比市长还高贵，咱们就按市级领导的标准点菜。”

孟丽娜“哇”地叫一声说：“市级领导的标准，咱们四个人得花一百二十块，太吓人了。周倩，别充好汉，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和我挣的工资一样，一个月才六十多块，能花起这笔钱吗？”

周倩说：“钱到花时直需花。今天我花不起也要花，将来会有机会从你们三位身上捞回来的。”

陈创生和曼芸都很少有机会到高级饭店里吃饭，看菜谱象文盲看书一样，弄不清什么菜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公推孟丽娜点菜。

孟丽娜名誉是《西州日报》的编辑，而实际上在办公室里呆不住，老往外跑，倒成了名符其实的记者。记者走到哪里也受欢迎，可以海吃海拿，是酒席宴上的常客，对菜谱的研究绝不亚于对《编辑学》和《采访学》的研究。于是她就当仁不让地开始点菜。

不大一会儿，各种菜肴摆了一桌子，高脚杯里都斟满了啤酒。

酒席宴上的气氛，完全是由人营造出来的。今天有孟丽娜在场，像请来一班戏，又说又笑，又吵又闹，再古板的人也会受到感染和影响的。因此酒宴一开始就热热闹闹，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加之喝了酒，大脑神经受到酒精的刺激，每个人都把理智的铁甲脱掉了，无拘无束地说呀，笑呀，推呀，搡呀，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四个人。

陈创生平时在女性面前总有点拘束，说话谨慎，神情腼腆。可现在，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大胆泼辣，而且妙语连珠，对在座的三位女性也推推搡搡、拉拉扯扯，还不时说一些很有笑料性的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平时，他的嘴里是从不说那些男男女女的话，可现在像谁给他放了禁，也毫不碍口地说着男长女短。他兴之所至，还给大家讲了一个藏在肚里十几年，连给他的妻子刘杏绵也没有勇气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