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治理
未及说完，林安插话道：
“此事上，七贵与陛下立场一致，若陛下决心解决流民问题，七贵必全力支持。”
司马耀略感意外，随即求教：
“先生，请指教。”
林安淡然一笑，娓娓道来：
“何为灾民，何为流民？遭遇天灾人祸者为灾民，被迫离乡者为流民。为何有些地方灾民虽多，流民却少，而有些地方一旦受灾，百姓即四散他乡？”
司马耀摇头，这些知识他亟待向这位智囊深入学习。
“只因有些地方灾害偶发，灾后家园尚存，故百姓无需离乡；而如淮河江口，一旦受灾，田地尽淹，家园荡然，不迁移则无法生存。”
“因此，要根治灾民流民问题，须由地方官府将易受灾或常受灾地区的百姓迁至适宜居住之处，这需要七贵配合。”
“除去漠北赵家，余下六贵虽权势熏天，却无征税之权。其财富除皇家赏赐，皆源自农商经营。京城最大商团乃云家掌控，城外土地虽属朝廷，农具、耕牛却多归大户所有。农夫所产粮食除缴纳国家税赋，剩余部分亦由六贵控制的商团收购贩卖。故维护百姓安宁，实与六贵利益紧密相连，唯有国泰民安，他们方能稳固权势。”
林安此言虽大胆，司马耀并未深究其中风险，他只关注如何安置灾民。林安之策虽长远，却无法立解已逃离家园的流民困境。京城内外，流民已达万人，他们亟待救助，无法久等。
“朕欲令七贵配合地方官府进行灾民迁移，他们当不会反对吧？”
司马耀问。
“不仅不会反对，诸如江南沈家等，还会积极响应。”
司马耀点头，江南连年水患，沈家疲于应对，幸赖底蕴深厚，才未步沐家后尘。
“然而已成流民者如何安置，还需陛下定夺。这是积年沉疴，他们家园已毁，如今无处安身。”
林安忧虑道。
司马耀陷入沉思，林安之策旨在预防未来灾情，而眼前流民问题迫在眉睫。他心生一计：
“朕拟扩建京城，向东、西、南、北各拓三十里，劳力就以流民充之。京城扩大后，新增区域便是他们的新家。”
此言一出，林安震惊不已，双手微颤。京城乃大炎夏心脏，周边皆皇家重地，如此轻易割舍，司马耀付出之大，难以想象。此策空前绝后，不仅大炎夏，即便大奉亦无先例。以往朝代处理灾民流民，仅靠赈济，而司马耀提出的以工代赈之法，既能安置流民，提供扩城人力，还可改善京城治安。若此策成功，他日各地皆可效仿，使灾民有事可做，主动重建家园，胜过坐等朝廷救济。
“臣代天下百姓，向陛下致以深深敬意与感激！”
林安郑重下跪，深深叩首，对司马耀心悦诚服。而司马耀内心却在滴血，先是拨款，再是割地，他要做个昏君的梦想渐行渐远。然而，面对饥寒交迫的流民，他必须有所作为。他虽贪图享乐，却不愿建立在他人苦难之上。
“此事交由先生全权办理，朕明日即颁旨全力支持。”
林安点头应允，对眼前的司马耀彻底折服，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陛下，春踏将至，马家那边……”
确定流民与未来灾民的解决方案后，林安又提及另一桩棘手之事。冀北马家即将进京，据说马家家主亲自率队，连林安这位天下魁首也颇为头疼。
原因在于，马家家主与先皇情同手足，二人相处从不论君臣，以兄弟相称。先皇在位时，马家家主备受恩宠，离京返冀北时，先皇亲送三十里，宠爱无以复加。他还持有先皇特赐的九龙锏，可以上打昏君，下惩奸臣，此等殊荣，除云、赵两家家主外，无人能及。
然而司马耀素有恶名，马家家主自先皇驾崩后鲜少露面，此次却高调进京，显然目标直指司马耀。
对此，司马耀并无惧意，他对马家家主印象模糊，只记得曾在父皇陵寝偶遇一次，此后再无交集。
待司马耀从小屋走出，裴风颖已在阳光下昏昏欲睡。
“走吧，回宫。”
“哎呀，不是要去左都卫吗？怎么又要进宫呢？”
书房内，沐若灵忐忑地立在司马耀跟前，将云南沐家的纠葛悉数坦陈，恳请司马耀宽宥涉及叛乱的族人。
司马耀并未言语，只在书案前来回踱步，显然心中暗自盘算。
“朕若处决这些人，你们沐家是否会反？”司马耀沉思许久，突然笑问沐若灵。
沐若灵未料他竟如此开场，惊惧之下，立刻跪地请罪：“皇上明鉴，沐家始终忠于大炎夏，忠于皇上，绝无二心。”
“沐家之忠，朕自然知晓。”司马耀悠然坐上书案，笑意虽在，却令沐若灵心生寒意。“但他人又如何？朕若此次宽恕，他们再度谋反，朕该如何处置？你们沐家可愿为他们担保？”
“你们不敢，因为这次叛乱根源于你们沐家，对吧？”司马耀自问自答，步步紧逼。
“你们并非真心为云南各寨求情，实则是为自家脱罪。以往叛乱皆由他寨发起，你们协助官府平乱，以此在朝廷博取功勋，彰显沐家在云
南不可或缺的地位，是也不是？”
沐若灵被司马耀犀利的话语压得喘不过气。
“只可惜这次沐家失策，因叛乱源自你们家中，难以脱责，故遣你入京，表面为各寨求生路，实则为自家求生机，对不对？”
“叛乱乃诛九族之重罪，即便你二叔已服毒自尽，朕亦未亲眼所见。”
“沐康裕确已伏法，此事断不敢欺瞒皇上！”沐若灵惶恐低首。
“他伏法了，你们呢？诛九族之罪，只因你们是‘七贵’，就能免于其咎？”司马耀语气渐转冷冽。
“‘七贵’之名乃先祖所赐，于朕而言并无特殊意义。‘七贵’并非非沐家不可！”此言一出，沐若灵彻底崩溃，瘫倒在地。
“朕告诫你，云南乃我大炎夏领土，百姓乃朕之子民，其生死无需你们这些罪臣进京乞怜，莫非视朕为虚位之君？”